“不知道也没关系,听起来风神大人很喜欢你呢。”塔利雅指尖的温度透过亚麻手套传来,轻轻攥着迪特里希的手腕往风龙废墟的方向走。林间的风总像被揉碎的棉絮,裹着松果与苔藓的气息掠过发梢,连踩过落叶的声响都被衬得格外轻软。迪特里希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鞋底偶尔蹭到露出地面的老树根,脚步却没半分迟疑。
“对呀,如果可以见到巴巴托斯大人的话,他也会喜欢你的。”迪特里希的声音比风还轻,指尖却不自觉蜷了蜷——那位总抱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又浮现在眼前,墨色的发丝垂在额前,笑起来时眼尾会弯成月牙,连递来苹果汁的动作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柔。
他记得那人曾坐在风起地的橡树下,弹着曲子说“风会记得所有故事”,那时他还不懂,直到此刻风里飘来废墟的尘埃味,才忽然觉出几分宿命的意味。
他们穿过浓雾弥漫的低语森林,参天古木的枝干在头顶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只有零星光斑从叶缝漏下,落在迪特里希别在领口的风车菊上。
又走过劈开山脉的巨大峡谷,谷底的溪流映着碎云,塔利雅时不时停下脚步,用短剑拨开路边带刺的灌木丛,警惕地盯着暗处晃动的影子;途中遇到几处丘丘人的营地,篝火在石堆间明灭,迪特里希攥紧腰间的小布包,指尖泛起微光——风忽然顺着他的掌心流转,卷起细小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打灭了营地角落的火把,让两人得以贴着岩壁绕过去。等终于望见风龙废墟那残破的拱门时,迪特里希的鞋底已沾了不少泥土与草屑。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破了呀……”迪特里希伸出手,指尖触到废墟墙壁上的裂痕,粗糙的石屑簌簌落在他的手背上。记忆里的废墟虽也斑驳,却还能看出当年神殿的轮廓,可如今墙体大半坍塌,露出里面锈蚀的支架,连拱门顶端的浮雕都只剩半截翅膀的纹路,在风里显得格外萧索。他轻轻叹了口气,八百年的时光像砂纸,把所有鲜活的痕迹都磨得模糊,只剩风还在执着地绕着废墟打转。
“小阁下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呐?”塔利雅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废墟周围丛生的荆棘与散落的碎石,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能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异样风息,不像林间的温柔,反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废墟深处沉睡着,正被他们的脚步声轻轻唤醒。
“找特瓦林叔叔。”迪特里希抬起头,目光越过坍塌的断壁,落在废墟中央那片被无形风墙包裹的空地。风墙泛着淡青色的光晕,隐约能看见里面盘旋的气流,他甚至能听见风里传来的低吟,像巨龙沉睡时的呼吸。在很小的时候巴巴托斯大人曾带他来过这里,那时特瓦林叔叔还会从风里探出头,用鼻尖轻轻蹭他的脸颊,鳞片上的风元素会落在他头发上,像撒了一把碎星。
“特瓦林……叔叔?”塔利雅猛地转头,握剑的手紧了紧。他从小听着风之神与守护巨龙的传说长大,知道特瓦林是与巴巴托斯并肩作战的古老存在,可“叔叔”这个称呼,却让那位传说中的巨龙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不是刻在史书里的名字,而是会温柔蹭人脸颊的、真实存在的长辈。他看着迪特里希眼底的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风一路上都如此温顺——那是属于旧识的、跨越百年的温柔迎接。
“可这里不是风魔龙经常出现的区域吗?”塔利雅的声音陡然绷紧,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他曾听蒙德的卫兵提起过,那只周身缠绕着污染气息的巨龙总在废墟附近盘旋,每次出现都会掀起狂风,连飞鸟都不敢靠近。此刻想到要在风魔龙的领地深处穿行,他下意识将迪特里希往身后护了护,目光警惕地扫过前方幽深的通道。
“……塔利雅哥哥,我想,风魔龙可能就是特瓦林叔叔。”迪特里希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指尖微微发凉,攥着塔利雅袖口的力道却不自觉收紧。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忘不了上次远远望见风魔龙时,那双眼眸里翻涌的痛苦与浑浊,和记忆里特瓦林叔叔温柔的眼眸判若两人,可那熟悉的风元素波动,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什么……”塔利雅猛地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小身影,瞳孔微微收缩。风魔龙就是特瓦林?那个传说中守护蒙德的古老巨龙?他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可能,可看着迪特里希眼底藏不住的伤心,到了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这位小阁下能让林间的风温顺随行,能轻易说出巴巴托斯大人的名字,或许他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塔利雅心里暗自感叹,小阁下的身份,恐怕比蒙德最神秘的遗迹还要难猜。
“走吧,我还大概记得路。”迪特里希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角,再抬眼时,眼底的脆弱已被坚定取代。他重新牵起塔利雅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了些,脚步沉重地往废墟深处走去。破碎的石板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通道两侧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当年战斗留下的划痕,迪特里希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转过前面那个拐角,应该就能看到特瓦林叔叔常待的石台了……”
“如果巴巴托斯大人在就好了。”穿过一段坍塌的走廊时,迪特里希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在跟自己说话。他望着头顶漏下的天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要是那位总爱偷懒的吟游诗人在,肯定能有办法帮特瓦林叔叔吧?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压了下去,他攥紧拳头,心里默念:“我也可以找到特瓦林叔叔,我也能帮上忙。”
与此同时,蒙德的高空正掀起激烈的风涡。特瓦林巨大的身躯在云层间穿梭,周身缠绕的黑色雾气与淡青色风元素交织,每一次扇动翅膀,都卷起足以掀翻屋顶的狂风。金发的旅行者空手持长剑,在风元素的托举下灵活闪避,蒙德城的某个地方,温迪抱着鲁特琴轻轻拨动琴弦,纯净的风之力量顺着琴弦流淌,化作利刃斩断特瓦林周身的污染气息。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空的长剑刺穿一团黑色雾气时,特瓦林发出一声痛苦却解脱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缠绕在鳞片上的污染气息渐渐消散了些。它低头看了眼地面上的人,青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展开翅膀,朝着风龙废墟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划破天际。
空站在原地,握着剑柄的手还在微微发麻。他望着特瓦林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刚才战斗时,他分明从特瓦林的眼神里看到了求救的信号,还有一丝……对某个方向的牵挂?想着,空点了点头,压下心里的疑惑,转身朝着记忆中蒙德城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下方连绵的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