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的迪特里希早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蹿出去老远,红透的小脸像熟透的樱桃,肉乎乎的短腿倒腾得飞快,小皮鞋踩在草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连背后的小斗篷都被风掀起一角。
他一口气跑到望风山地边缘的老橡树下才停下,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蹲在地上时还能感觉到脸颊烫得惊人。“巴巴托斯大人说过,看别人光溜溜是变态才会做的事!”他双手捂住脸,闷声重复着,指缝里漏出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我……我就是不小心瞥了一眼,真的不是变态……吧?”越想越乱,小脑袋晕乎乎的,像裹了层厚厚的棉花。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青草和野花香气的清风拂过,卷起几片飘落的橡树叶。风掠过发烫的脸颊时,迪特里希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舒服地眯起眼——那股清爽劲儿像是把脸上的热意刮走了大半,连晕乎乎的脑袋都清醒了些。
他揪了揪自己的小斗篷下摆,这才猛地拍了下额头:“糟了!差点忘了正事!”他是来摘花的。前两天听村里的婆婆说,望风山地的雏菊开得正盛,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连蝴蝶都会跟着飞。
想到这里,迪特里希立刻蹦起来,循着花香往山坡上跑。果然,不远处的草地上铺着一大片金灿灿的雏菊,肥厚的绿叶片衬着洁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芯,风一吹就晃悠悠地晃着脑袋,好看得紧。他蹲下身,小手指轻轻碰了碰一朵开得正艳的雏菊:“这个好看!花瓣又大又黄!”可转头又看见旁边一朵更挺拔的,花茎直直的,花盘也饱满,“诶,还是这个大一些诶?”
他一会儿蹲在这边比比,一会儿又跑到那边看看,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叶片上的露珠,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花丛中钻来钻去。阳光洒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满片的金黄,亮晶晶的,比任何一朵雏菊都要鲜活。
迪特里希的小手还停在一朵半摘的雏菊上,听见脚步声的瞬间就绷紧了身子——那轻快又带着点飘忽的步伐,混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塞西莉亚花香,让他心里先松了半截。
“谁呀?”他仰着小脸往身后望,视线里先撞进一道利落的黑色身影,紧接着就捕捉到那抹熟悉的、属于巴巴托斯大人的清浅气息。他顿时放下心来,晃了晃手里刚摘的雏菊,正要开口打招呼,却见对方站在花丛边没动。
西维尔的黑色眼眸定定落在他身上,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怔愣。阳光下,大片金灿灿的雏菊将迪特里希小小的身子围在中间,他发梢沾着片细碎的花瓣,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薄红,手里攥着几朵开得正盛的花,像被春光揉进了这片金黄里,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迪特里希,是我。”他缓过神,声音放轻了些,脚步也慢腾腾地挪过去,目光忍不住在小家伙手里的雏菊上转了转。
“西维尔哥哥?你好啦?”迪特里希立刻松开攥着雏菊的手,小短腿“哒哒哒”地踩着草地跑到西维尔跟前,仰着的小脸还带着跑出来的红晕。
可刚站定,他就猛地眨了眨眼,困惑地仰着脖子往高处瞅——不对啊!之前见面时,西维尔还只比他高出半个脑袋,怎么到了现在,自己踮着脚都只比他腰边高一点点了?他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西维尔垂在身侧的衣角,又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差,小嘴微微嘟起:“西维尔哥哥,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啦?”
眼前的西维尔,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俊,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皙,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的模样,谁能想到,这具年轻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活了四百多年的灵魂。迪特里希歪着脑袋打量着,手里的雏菊花瓣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几道印子。
“我可是四百多岁了,迪特里希不也知道吗?”西维尔说着,无视了温迪投来的、像护食小兽般的“敌视”目光,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发顶——触感毛茸茸的,像刚晒过太阳的小兽。
“喂喂喂!这是我家小孩,你说摸就摸啊?”温迪立刻抱着鲁特琴凑过来,不满地冲西维尔皱鼻子,还伸手把迪特里希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活像在护着什么宝贝。
迪特里希被两人的互动弄得咯咯直笑,转眼就注意到温迪,立刻挣开西维尔的手,小炮弹似的扑到温迪身边,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温迪那件缀着风之纹章的披风上蹭了蹭。“巴巴托斯大人,”他仰起小脸,琥珀色的眸子像盛着碎光般眨啊眨,“为什么我也是四百年,却没长到西维尔哥哥这么高呀?”
温迪被他抱得一个趔趄,赶紧伸手扶住小家伙的脑袋,清了清嗓子装出严肃的样子:“咳咳……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这四百多年光睡觉啦!从老爷子那醒过来才多久?这位西维尔可是不一样,人家四百年来没少在蒙德的山野里跑,又是练剑又是追风的,可不就越长越高了?”他边说边用下巴点了点西维尔,眼神里还带着点“你可别教坏我家小孩”的警告意味。
西维尔挑了挑眉,没反驳,只是弯腰捡起迪特里希掉在地上的雏菊,递过去时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现在才刚醒不久,慢慢长,总会长高的。”迪特里希接过花,看看温迪鼓着的脸颊,又看看西维尔嘴角的浅笑,抱着花咯咯地笑了起来,小短腿还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青草。
“这样啊……”迪特里希垂了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心里却悄悄攥紧了小拳头——以后他要跟着温迪大人去望风山地跑圈,还要学西维尔哥哥挥剑,一定要快快长高,长得比风神像还高!
“不过呀,我们迪特里希也不用急着长大。”温迪突然伸手把他捞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笑眯眯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反正不管长多高,在风神大人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会追着蝴蝶跑的小不点!”
迪特里希被抱得离温迪更近了些,鼻尖蹭到温迪帽子上那朵塞西莉亚花——花瓣还是他好久之前踮着脚,小心翼翼别上去的,此刻被风一吹,轻轻晃了晃,散出淡淡的清香。
风似乎更轻柔了,卷起地上的雏菊花瓣,绕着两人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在迪特里希的发梢上,像是连风神都在温柔地祝福这个刚苏醒不久的小家伙。
若是忽略掉旁边西维尔那副“没眼看”的表情,倒真是一幅十足温馨的画面。他对着温迪那副腻歪模样轻嗤一声,语气带着点嫌弃:“无知的吟游诗人……”说完便转开视线,不再看那一人一娃,黑色的眼眸越过望风山地的矮坡,望向了远方云雾缭绕的雪山——那里的轮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连山顶堆积的白雪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