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小半个月,蒙德的风似乎都染上了甜意——温迪几乎成了迪特里希形影不离的伴。清晨会牵着小家伙的手,去猎鹿人餐馆抢刚出炉的苹果派,看着迪特里希把嘴角沾的糖霜蹭到自己披风上,笑着递上干净的手帕;午后又会带他去风起地的橡树下,用风元素托起飘落的树叶,让小家伙追着“飞叶子”在草地上打滚;傍晚还会绕到星落湖,陪他蹲在湖边看游鱼,偶尔吹一曲《风之诗》,让晚风把旋律送到很远的地方。
没人说得清温迪到底开不开心,他依旧挂着惯有的慵懒笑容,唱着即兴编的小调,可偶尔望向远方风车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沉郁。但迪特里希是实打实的高兴坏了——他的巴巴托斯大人,还是头一次陪自己这么久。以前哪怕能黏着大人一两天,也总会被突然响起的风之讯息打断,大人会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再陪你”,他从不会哭闹着挽留,可看着大人乘风离去的背影,心里总会空落落的,像被风吹走了一块甜点心。
这天午后,两人坐在望风山地的山坡上,迪特里希正把刚摘的塞西莉亚花别在温迪的帽子上,温迪忽然伸手,把面前的小家伙高高举过头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温迪翠绿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迪特里希看不懂的温柔,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不舍。“我的小迪特里希,最近开不开心呀?”
“嗯!超级开心!”小家伙晃着两条小腿,笑得露出了小小的虎牙,许是高兴过了头,额间原本藏得好好的金灿灿小角突然冒了出来,身后还晃悠着一条不安分的小尾巴,像极了受宠的小兽。他伸手搂住温迪的脖子,软乎乎地补充:“巴巴托斯大人也要开心!”
温迪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把小家伙抱回怀里,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截温热的小角,声音放得更柔:“那我们小迪特里希,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呀?去看看和蒙德不一样的地方,有很高很高的石头山,还有会发光的船。”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早有了盘算——璃月港有老爷子,把小家伙送到那里,他才能真正放下心。风从山坡下吹上来,带着塞西莉亚花的香气,温迪下意识地拢了拢怀里的小家伙,怕风凉着他。
蒙德的风依旧很轻,依旧温柔地拂过每一片草地、每一扇窗户,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风里,悄悄裹了几分藏不住的疲惫,还有一丝即将离别的怅然。
迪特里希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人撒了一把碎星子的夜空,连瞳孔里都映着望风山地的蓝天。他小爪子似的手紧紧揪着温迪披风下摆,柔软的头发随着小脑袋的转动轻轻晃着,嘴里小声念叨着,尾音还带着点奶气:“不一样的地方?石头山是不是比望风山地还高呀?发光的船会像星星一样亮吗?”念叨完又突然扑上去,胳膊紧紧环住温迪的小臂,脸颊蹭着对方布料柔软的袖子,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想!只要能和巴巴托斯大人一起,就算去没有苹果派的地方,我也想!”
温迪看着他这副模样,喉结不动声色地轻轻滚了滚,指尖拂过小家伙软乎乎的发顶——那触感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暖得人心里发颤。他原本想说“这趟旅行是送你去璃月”,想说“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顺着小家伙的话,弯着眼睛笑,连声音都裹着风的温柔:“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好不好?今晚回去把你的小木马、画满风之翼的故事书都装进包袱里,再带上你今天摘的塞西莉亚花,让它们也跟着去看看新地方。”
“好!”迪特里希立刻从温迪怀里滑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跑。跑出去几步,又突然停住,转过身对着温迪挥着小胖手,金灿灿的小角在阳光下晃得耀眼,身后的小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像条得了指令的小绒球:“巴巴托斯大人快跟上呀!我要把塞西莉亚花放在最上面,这样路上就能一直闻到香味啦!”说完又转身往前跑,小鞋子踩在草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温迪坐在原地,支着下巴看着那道小小的背影慢慢变小,直到快要融进远处的树林里,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些。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望风山地特有的清冽气息,卷起几片落在脚边的橡树叶,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郁。他抬手摘下帽子上的塞西莉亚花,花瓣还带着清晨的潮气,指尖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花瓣边缘,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只说给风听:“老爷子,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这孩子怕生,你多照看些,别让他夜里偷偷哭鼻子。”风裹着他的话音往璃月的方向飘去,像是在替他传递这份托付。
当晚的蒙德格外安静,连酒馆里的喧嚣都轻了几分。迪特里希趴在靠窗的小桌子上,面前摊着一个绣着风之花的小包袱,正认真地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放进去。他先把木制小木马小心地塞在角落,又把翻得卷了边的故事书平放在中间,最后拿起白天摘的塞西莉亚花,凑到鼻尖闻了闻,才轻轻放进包袱最上层。时不时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温迪,小眉头微微皱着,满是好奇:“巴巴托斯大人,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呀?到了璃月,那里的风也会像蒙德一样温柔吗?还能吃到猎鹿人做的苹果派吗?”
温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细绳,帮他把包袱口慢慢收拢,闻言笑着摇头:“用不了多久,顺着风走,很快就到了。璃月的风有山的味道,也很温柔,而且那里有比苹果派还好吃的东西——有裹着蜜糖的杏仁豆腐,还有咬一口会流油的肉脯,比苹果派还香呢。”他没提自己不会跟着留在璃月,没提这趟“旅行”其实是长久的分别,只借着桌上跳动的烛光,细细看着小家伙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鼻尖小巧,连嘴角都微微翘着,哪怕后来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大概是在做关于旅行的甜梦。温迪伸手,轻轻帮他把垂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蒙德的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只有风车在晨风中慢悠悠地转着,发出“吱呀”的轻响。温迪牵着收拾好行李的迪特里希,踏上了前往璃月的路。迪特里希的小手里攥着一个温迪刚烤好的肉串,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温迪的手指,小脑袋转个不停,满是兴奋。路过风神像时,他还停下来,对着神像挥了挥手,小声说:“神像!我要跟巴巴托斯大人去旅行啦,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一路上,迪特里希的话就没停过。看到天上飞过的风晶蝶,他会拉着温迪的手跳起来,指着蝴蝶喊:“巴巴托斯大人你看!是亮晶晶的蝴蝶!它们是不是也要去璃月呀?”看到路边开得正艳的钩钩果,又会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实上的小刺,转头问温迪:“这个能吃吗?会不会像塞西莉亚花一样香呀?”
温迪耐心地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偶尔会停下脚步,帮小家伙拂去沾在裤脚上的草屑,或是弯腰帮他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小石子。只是每当迪特里希转头去看路边的风景时,他的目光总会落在小家伙的背影上——那道小小的身影,穿着浅色的小外套,金灿灿的小角藏在头发里,只露出一点顶端。他眼底的不舍又深了几分,心里像被风卷起的落叶,乱糟糟的。他清楚地知道,等过了石门,看到璃月港的轮廓时,自己就该转身回蒙德了。
走到石门附近时,石板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湿润的气息。迪特里希突然停下脚步,仰着小脑袋看着温迪,眼里满是期待:“巴巴托斯大人,我们到了吗?你说的石头山在哪里呀?我怎么没看到发光的船呀?”
温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天际线下,已经能看到璃月港错落的飞檐,还有那座高耸入云、被云雾缠绕的绝云间。他慢慢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快到了,前面就是璃月啦。等下会有一位很厉害的叔叔来接你,他叫钟离,知道好多好多故事,还会带你去看发光的船——那船叫‘琉璃袋号’,晚上的时候,船身会映着港口的灯,像撒了一层碎金子。”
迪特里希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脑袋里还在想象“撒了碎金子”的船是什么样子。可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温迪的脖子,小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软乎乎的头发蹭着温迪的皮肤:“那巴巴托斯大人会一直陪我吗?我们一起听故事,一起看发光的船,好不好?”
温迪的身体僵了一下,放在小家伙背上的手顿了顿,才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有些发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我还要回蒙德看看,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等我忙完了,就立刻去找你,好不好?到时候我再陪你看船,还带你去摘璃月的琉璃百合。”他不敢说“可能要很久”,只能用模糊的承诺,暂时安抚怀里的小家伙。
就在这时,远处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钟离的身影慢慢出现——他穿着熟悉的棕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步伐从容,远远就朝着两人看过来。温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把迪特里希从怀里抱出来,慢慢递向走过来的钟离,声音里带着一丝托付的郑重:“老爷子,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给他留盏小灯;他还爱吃甜的,别让他一次吃太多糖。”
迪特里希看着突然出现的钟离,又转头看看温迪,小脸上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疑惑,他伸出小手,想抓住温迪的衣角,却扑了个空:“巴巴托斯大人,你不跟我们一起吗?你不是说要陪我看发光的船吗?”
温迪强忍着心头翻涌的酸涩,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角:“我还有事要回蒙德,你先跟钟离叔叔玩几天,我很快就来接你。”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说完便猛地后退一步,对着风轻轻招了招手——一阵温柔的风立刻裹住他的身体,带着他往蒙德的方向飞去,转眼就消失在了迪特里希的视线里,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风之花香气。
迪特里希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温迪刚才递给他的苹果——苹果还带着温度,可递苹果的人却不见了。他眨了眨眼,看着温迪消失的方向,直到钟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问:“叔叔,巴巴托斯大人是不是不回来了?他是不是骗我的?”
钟离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又望向温迪离去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温和,他轻轻擦去迪特里希脸上的眼泪,声音沉稳而有力量:“他会回来的。他只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风再次带着塞西莉亚花的香气吹向璃月时,他就会来见你了。”
而此刻的温迪,正站在蒙德风神像的顶端,绿色的披风在风里轻轻飘动。他望着璃月的方向,哪怕什么都看不见,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那个方向。风里似乎还带着迪特里希刚才的笑声,带着塞西莉亚花的清甜,还有小家伙抱着他脖子时,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空落落的疼。
蒙德的风依旧温柔,依旧拂过每一片麦田、每一扇窗户,却再也没了之前半个月里的甜意。风里裹着的,是满是怅然的风声,是藏不住的思念,在天地间轻轻回荡,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替他诉说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