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刀疤刘在城南的巷弄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台风过后的街道泥泞不堪,到处是断枝残叶,他不得不像绕迷宫一样七拐八绕,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心情越发烦躁。
终于,在一个略显偏僻的街角,他找到了那块挂着“新华印刷厂”字样的斑驳招牌。
厂门口的值班室里,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门卫正悠闲地喝着茶。
刀疤刘抹了把汗,说明来意。
门卫一听只是印寻人启事,当即摆摆手,语气带着大厂特有的傲慢:
“这么点零碎活儿,也找到我们厂里来?没必要,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刀疤刘眉头一拧,被这种轻视激怒了,粗声粗气地打断他:
“少废话!我至少要印三千份!价钱好商量。你们印还是不印?”
“三千份?”门卫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犹豫地打量了他几眼,态度明显软化,
“你等等,我进去问问车间主任。”
过了一会儿,他小跑着回来,“成,主任说可以接。你把资料给我,明天早上来取,价格是一分五毛钱一份。规矩是钱要先付。”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刀疤刘猛地一拍脑门。
“坏了!我忘了带资料!”
他装成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
“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最快速度!”说完,他转身就往外冲,心里火烧火燎。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拿到照片,只要那三千份带着周清和清晰照片的寻人启事印出来,撒遍全城,他看那小子还能往哪儿躲!
门卫看着他匆忙消失的背影,不悦地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瘦子的遭遇更是狼狈。
他按照周清华的指示赶往xxx镇,可一路上根本看不到公交车的影子。
台风肆虐后的交通几乎瘫痪,他只能靠着两条腿艰难跋涉。
没走多远,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沿途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到处都是被狂风折断的树木枝干,低洼处积水中还漂浮着些淹死的小动物尸体,散发出的阵阵异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连苦胆水都快要呕出来了。
直到下午,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终于看到一辆正在路边拖运断枝的拖拉机。
瘦子像抓到救命稻草,赶紧上前,掏出五块钱好说歹说,拖拉机司机才勉强同意绕道送他一程。
一路颠簸,瘦子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要被颠散了,总算在天黑前灰头土脸地赶到了xxx镇治安队。
他强撑着精神,赔着笑脸,将特意准备的几包好烟散了出去。
或许是他的狼狈博得了些许同情,亦或是那几包烟起了作用,他没费太多周折就拿到了那个装着周清和几人照片的牛皮纸信封。
他将信封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却感觉像揣了块烧红的炭火,烫得他心慌。
不敢有片刻耽搁,他立刻小跑着去找矮个子。
他先赶到制衣厂门口,左右张望,却根本没看到矮个子的人影。
心里咯噔一下,又急忙转向他们常落脚的地方——袁胖子的出租屋。
一推开门,果然看见矮个子正优哉悠哉地坐在小凳上,哧溜哧溜地吸溜着方便面。
瘦子一股邪火窜上来,一把夺过面碗,没好气地说:
“老子今天遭大罪了,这面给我吃,你自己再泡一碗!”
他狼吞虎咽,一连干下去三碗泡面,才打着饱嗝,感觉缓过劲来。
他一把拉起还在慢吞吞喝汤的矮个子,“别磨蹭了,赶紧的,跟我回市里,周清华有紧急安排。”
矮个子不情不愿地放下碗:“什么安排这么着急?这边不用我盯着了?”
“留赵虎和吴彪在这边盯着就足够了,人手得用在刀刃上。”
瘦子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他抬头瞥了一眼制衣厂的方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即将收网的兴奋,
“周清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我看这次,准能顺利抓到周清和!我们很快就可以收工回去了!”
就在瘦子带着矮个子匆匆离开出租屋,站在昏暗的街头寻找交通工具时,周清华正站在城市另一端的街口。
傍晚的风吹拂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他背包里最后一张寻人启事也已经派发完毕。
他望着街上逐渐散去的人流,眼神沉静如水,仿佛一个刚刚布完棋局的棋手,正静待着猎物落入精心编织的罗网。
然而,现实给了瘦子当头一棒。
他和矮个子在xxx镇上转了一圈,哪里还有回市区的车?
公交车早已停运,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啧,麻烦了!”
瘦子懊恼地拍着大腿,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花点钱,让那个拖拉机司机等着我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份“烫手”的照片,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要不,”矮个子提议道,
“我们先去找找赵虎和吴彪吧?他俩要是不知道我们撤回市里了,估计也会着急。这两天台风,见面不方便,我都没见着他俩的人影。”
瘦子一听,觉得在理。
眼下确实没办法回市区,不如先找到另外两个同伴,互通一下消息,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赶回市里。
夜色,正悄然降临。
而此时,下午从印刷厂回到出租屋的刀疤刘,已经左顾右盼了整整一个下午,却始终没见到瘦子和周清华的身影。
刀疤刘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坎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瘦子和周清华却迟迟未归。
“他娘的,取个照片要这么久?”
他烦躁地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焦躁。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噬,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他第三次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向外张望。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休止的等待逼疯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划破了出租屋内的寂静。
刀疤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座椅上弹射而起,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混杂着期待和紧张的欣喜。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急切,猛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然而,他却劈头盖脸地迎来了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