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平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看向妻子,难不成美华真的能听到女儿对她说的话。
因为,通过徐美华的嘴,周念薇告诉他,周清和偷走了林家的账本,带着李丽丽去了广东。林家的账本其实是一本“罪证”,是扳倒林家的一个秘密武器。
这些信息,徐美华应该不知情,所以真的是妞妞告诉她的?
而徐美华接着又告诉他,直到三年后,那个账本才会现身。
徐美华还嘱咐周清平,一定要在林家之前找到三叔周清和,拿到账本。
如果周清平拿不到账本,任凭周清和和李丽丽将账本上交给林家的话,林家将会制造一场矿难,淹死他和周清林三兄弟。
闻言,周清平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徐美华说出来的一些信息,很多都是他有所怀疑,但并不确定的。
而当周清平问徐美华,周念薇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时候,周念薇却沉默了。
她本想告诉父母,自己是重生的,但又怕吓到他们。
于是,周念薇撒了一个谎,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的。
噩梦里,爸和姆妈都被林家给害死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受尽欺负。
说着说着,周念薇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徐美华也忍不住哭了。
周清平慌了,忙不迭安抚起母女俩来,他不敢再问了。
不论徐美华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未来会不会发生,加强对林家的防范,总归是没错的。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比较倾向于是妻子压力过大,产生了女儿能跟她说话的幻想。
要不然妻子能听到女儿说话,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哭声的王凤英忙在堂屋里高声问道。
三人收拾好心情,才从屋里出来。
王凤英见三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看样子,清平夫妻俩还是被周远山和刘桂花的态度给伤害到了。
于是,她拉着周清华和徐美华商议,要如何操办周念薇的满月酒。
突然,院门吱呀一响,是周远川风尘仆仆地从地里回来了。
“给妞妞办满月酒?好啊!”
周远川一听,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他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急切地接话,
“正好我们趁这机会给妞妞上族谱!到时候我去请七叔来主持仪式。”
“妞妞是女孩子,她的名字也能上族谱吗?”徐美华有些意外。
在徐家,她的名字就没上过族谱。奶奶告诉她说,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只能上夫家的族谱。
“当然能!”
周远川斩钉截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我们周家可没有那些个破规矩,妞妞是我们周家的骨血,女孩子又怎么了?不是一样能读书明理,撑起门户么!你们的清雅妹妹,我就给她上了族谱的!”
周远川目光炯炯地扫向周清平和徐美华,
“我可警告你们俩,别给我搞“重男轻女”那一套。我们妞妞呀,聪明伶俐得很,不比男孩子差!”
一旁的王凤英也笑着连连点头,附和着。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徐美华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然而,周清平却怔愣在原地。
二叔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据他所知,他大姐周清梅,还有侄女周念娣的名字,似乎都没有入族谱的。
爸妈和大哥,好像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给她们入族谱这件事情。
周念薇同样感到非常意外,上一世,她的名字可是没有资格上族谱的。
爷爷奶奶和大伯只给他们的“金孙”周念祖上了族谱。
周念薇甚至记得,上一世周念娣为上族谱这件事抗议过,抗议为什么不给她上族谱。
但周念娣得到的回答却是,“周家的女孩子是上不了族谱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他们对待周念娣尚且如此,更遑论她周念薇了。
真是没想到,重活一世,竟有如此的不同。真好!
周远川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按捺不住,凑到摇篮前逗起周念薇来。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刮着周念薇的小鼻子,引得她咧嘴直笑。
自己的亲孙子远在美国,看不见也抱不着。
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侄孙女,就成了周远川和王凤英的心头肉,两人常常抢着抱在怀里。
周念薇也乐得逗二老开心,她总是笑嘻嘻的,每次都让老两口的心头,溢满暖融融的成就感。
“行了,老头子。”
王凤英看了看门外晴朗的天色,对周远川道,
“家里的柴房有几处漏雨的地方,趁着这几天天气好,你把柴房的屋顶检修一下。
我前两天去找周清恒、周清昌,想让他们哥俩来帮忙检修一下。结果杏花说,他们兄弟几个全部都去煤矿上班了。”
“检修屋顶?我会啊!二婶,您告诉我哪些地方漏雨就行。”
周清平回过神来,立刻把活计揽下。
没去煤矿做事前,他除了种地,还跟村里的老泥水匠,正经学过砌砖检瓦的手艺。
若非进了煤矿,他或许早成了专业的泥瓦匠。以往他们家的屋顶和院墙,都是他一手包办的。
“哎哟!瞧瞧我这烂记性,把你这个现成的“老师傅”给忘了!”王凤英一拍大腿,欢喜地道。
摇篮里的周念薇咿呀了一声,小小的心里也掠过一丝意外。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里,可没有爸爸会砌砖检瓦这项技能。
很快,周清平便爬上了屋顶。
周远川在下边稳稳地递着瓦片,王凤英小心地扶着梯子,徐美华则抱着周念薇站在一旁,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屋顶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隔壁院子里的周远山瞧见这场景,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很不是滋味,那烟抽着抽着都有点呛肺管子。
自家好好的二儿子,怎么看着倒成了二哥的亲儿子似的,真是白养了。
张桂花也看见了,顿时就火冒三丈,脸都气青了。
但是她不敢高声发作,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躲在自家厨房门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周清平你个白眼狼,上赶着给人家当牛做马,当孝子贤孙,脸都不要了是吧?
有本事你就死在外头,别认我这个妈,也别回这个家!”
张桂花怨毒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微弱却冰冷刺骨。
其他人听不清张桂花的低声咒骂,但那充满恨意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了周念薇异常敏锐的耳朵里。
“哼!张桂花,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会让爸爸离你们远远的,如你所愿,再不回你的这个家!”
周念薇无声地在心底发誓,她小小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
屋顶上,周清平的动作熟练而沉稳。他小心地揭开松动的瓦片,检查着下面的椽子和望板,偶尔对下面喊一声
“二叔,递块新瓦上来。”
阳光照在在周清平沾着泥灰的背上,汗水浸湿了衣衫,透出一股踏实的力量。
徐美华仰头望着丈夫,眼中全是信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周远川递着瓦片,看着侄子利落的身手,不住地点头,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王凤英扶着梯子,时不时提醒一句,
“清平,不着急,你慢着点,注意安全!”
很快,屋顶的检修工作就完成了。
“成了,二叔,二婶!柴房漏雨的地方都补好了,保准下次下雨一滴水也渗不进来!”
周清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和满足。
他的这份手艺,已经许久不用了,此刻施展出来,竟有种久违的踏实感,尤其是在感受到二叔二婶的这份沉甸甸的认可之后。
“哎哟,可累坏了吧清平!快点下来歇一歇,喝口水!”
王凤英心疼地招呼着,周远川已经麻利地端来了一碗晾好的凉白开。
周念薇小小的身体里,那颗成年人的心脏,被眼前这温暖和美的画面冲击得酸胀不已。
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啊!她无声地喟叹,小小的拳头在襁褓里慢慢松开,指尖却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