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华口中的“狼”是谁,不言而喻。
“这会不会是巧合?”周清平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但是妞妞出生才两天,她怎么可能会……
“哼,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巧合。都说孩子是很灵性的,谁好谁坏她都能感知得到的。我的妞妞一看就聪明,她就是来帮助咱们的。”
周念薇闻言,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对啊,对啊,爸、姆妈,我就是来帮助你们的!”
她其实也好奇自己超人的听力,跟父母同处一个空间,不论是东屋还是主屋的谈话声,他们听不到,但是她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这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去过地府,然后狗判官给她的“金手指”。
谁知,徐美华忽然脸色一变,惊讶地道:
“清平,你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她吞了一大口水,狐疑地看向襁褓里的女儿。她刚刚好像听到一个声音说,
“爸姆妈,我就是来帮助你们的!”
周清平立马起身,四处查看了一下,他怕他姆妈又在外面偷听。
“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没见到任何人影,周清平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妻子的额头。
“哎呀……”
徐美华打掉他的手,心里的惊疑更甚。但她没有深想,觉得可能是自己被张桂花刺激得神经敏感了。
周念薇闻言也愣了一下,
是谁在说话?她怎么没有听到?难不成她的刚到手的“金手指”就失效了?
这狗判官,真是气死她了。
徐美华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脾气是好,但是并不代表她傻。婆母时刻觊觎清平赚回来的血汗钱,让她十分不喜。
周清平总不能一辈子,都要以一己之力来供养周家这一大家子吧。
周清平也沉默了。
长久以来,对于母亲理所当然的掌控,代领工资、插手小家事务、偏袒大哥小弟。他并非毫无感觉。
只是他习惯了顺从,习惯了用“孝道”和“家和万事兴”来麻痹自己。
尤其是昨晚,父母与大哥联手上演的“怀柔”大戏。
姆妈破天荒地嘘寒问暖,父亲难得地说了几句软话,大哥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事找大哥”。
那番温情脉脉的攻势,让周清平觉得窝心,甚至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后悔。
后悔自己没跟父母商量就去领了工资。他甚至几次三番动过要把钱原封不动“还”给姆妈的念头。
要不是刚刚女儿发出这匪夷所思的“警报”,以及妻子那重重的一拧,他说不定真会同意姆妈那无理的要求,次将维系小家庭生计的命脉,双手奉送到母亲手中。
原来,他们昨晚表现出来的温情举动,其实不过是想再次将他的血汗钱牢牢掌握在手中。
“美华,”
周清平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放心,以后我的工资,我一定自己领,我们自己收好。我们的钱尽量不要放在家里,我等会去镇上的信用社开个户头,以后的钱全都存信用社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关闭着的房门,
“我以后一定会以我们的小家为重,保护好你们娘俩。”
徐美华看着丈夫坚定的目光,长久积累的委屈、担忧、隐忍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她心头猛地一热,鼻尖发酸,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嗯!清平,我们一起好好努力!把我们的日子过好!”
目睹一切的周念薇,终于在心里长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小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天知道她这几天有多烦恼。
面对着一个老实巴交又愚孝的老爸,以及一个善良单纯又懦弱的老妈,她一个口不能言,脚不能走的小婴儿,能有什么办法提醒他们提防奶奶张桂花的“糖衣炮弹”?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使出婴儿唯一的武器——干嚎!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嗓子嚎得几乎冒烟,只求能打断那奶奶张桂花的话,引起爸妈的警觉。
可怜见的,她觉得自己的小喉咙都快嚎哑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又累又困,眼皮子直打架。
“对了,你刚才要给我看什么?”周清平想起妻子被打断的话。
徐美华立刻警惕地再次望向门口和窗户,侧耳倾听片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小家伙眼睛半眯着,一副岁月静好、随时要睡着的模样,完全没有要“报警”的迹象。
徐美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然后再次走向樟木箱,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快、更轻,还带着几分的警惕。
她飞快地从箱底抽出那个红布小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迅速回到床边坐下。
她一层层揭开红布。
金光乍现!
一对小巧玲珑、做工极其精致的金手镯,镯身錾刻着繁复而吉祥的福字纹路。
还有一把同样制作精巧的银质长命锁,锁体圆润光滑,上面清晰地錾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古拙有力的篆字。
长命锁下还坠着三颗小巧玲珑的银铃铛,此刻虽未摇动,却仿佛能想象出它清脆悦耳的声响。
周清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
他何曾见过这样贵重的物件?
“这……这是……”
“小姨早就预备好的,我大哥家也有。”
徐美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骄傲和珍视。
“这是专门给妞妞准备的出生礼。咱们妞妞真有福气,有姨奶奶疼她。”
她拿起那一只金手镯,轻轻套在女儿熟睡后放松的小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你看,多好看!”
周清平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冰凉的金镯子,沉甸甸的触感仿佛带着小姨沉甸甸的心意和嘱托。
他又看了看那把象征着平安长寿的银锁,最后目光落在女儿恬静的睡颜上。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戴,你收好,等妞妞长大了,再给她做嫁妆。
我这就去买几把锁回来,趁天色还早,供销社应该还没关门。
你在家看好妞妞,把东西……藏好。以后不论是箱子还是房门,都要上锁。”
周清平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帮着妻子将金镯、银锁重新用红布仔细包好。
这些好东西绝对不能让姆妈看见,也不能让大哥夫妻俩知晓。
徐美华用力点头,将红布包紧紧抓在手中。
她抬眼看向丈夫,两人的目光交汇,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曾经被“孝道”模糊的边界,在女儿匪夷所思的“示警”声中,被清晰地重新划定。
看着丈夫周清平推门出去,徐美华先将镯子和平安锁藏在箱底,然后把门闩紧,才回到床上。
而床上,看似熟睡了的周念薇,小耳朵却微微动了动。
爸爸终于想到去买锁了,姆妈也知道要反抗了,真好!
但是,周念薇的小心脏依旧悬着。
她知道,奶奶张桂花就是头嗅到腥味就不会轻易松口的“狼”,她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这个小小的“警报器”,恐怕还远未到能安心睡觉的时候。
下一次的“战斗”,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爸、妈,你们可一定要顶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