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铎收到多尔衮下的放弃进攻、命其迅速向中军靠拢命令时。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攥紧了手中的马鞭,随即猛地仰天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野兽般的狂怒与不甘:
“啊—!明狗!卢方舟你这该死的明狗!”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炸响。
“就差一步!就差这最后一步!为何要退!为何不让本王碾碎他们!不甘心!本王不甘心啊!”
他疯狂地嘶吼着,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愤懑与挫败都倾泻出来。
眼看马上就能将平生最痛恨的敌人彻底歼灭,此刻却要功亏一篑,这比让他吃一场败仗还要难受百倍。
旁边的蒙古正红旗旗主依拜,却远比他要清醒。
一听到多尔衮的命令,他就大声催促自己麾下的兵马尽快收拾,脱离与当面明军的接触,准备撤离。
他扫了一眼仍在捶胸顿足、状若疯魔的多铎,强忍着不耐,急声劝道:
“豫亲王!清醒些!北面的郑亲王已经败了,四面合围的阵势已破!
现在我大军侧翼完全暴露!此处距离奉天大将军的中军最远,若不立刻撤兵,恐生不测!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主力汇合,保全实力啊!”
多铎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依拜,语气极度地不耐烦:
“慌什么!那个明狗侥幸捡回一条命,现在他们庆幸还来不及,难道还敢反过来咬我们不成?我八旗勇士……”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刻,多铎左翼方向,传来一片如同滚雷般迅速逼近的马蹄声,其间夹杂着尖锐的号角声与震天的喊杀!
抬眼望去,只见烟尘大起,之前击破北面防线的卢家军骑兵,在周天琪等人率领下,摆出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
如同一把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弯刀,正沿着溃散的清军边缘,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席卷而来!
铁蹄践踏着大地,明军的旗帜在烟尘中猎猎狂舞。
那股一往无前、誓要碾碎一切的气势,让所有看到的清兵都为之胆寒!
而几乎同时,正面鳌头矶防线的方向,也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只见卢方舟一马当先,剩余的六十余名龙骧卫紧紧簇拥着他,如同锋矢的最尖端。
在他身后,所有还能战斗的步兵营、炮营士兵汇聚成一道决堤的洪流。
尽管几乎人人带伤,但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
脚步隆隆,长矛、火铳虽然没有往常那么整齐密集,但多日血战后凝聚的所有悲愤与不屈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巨浪,咆哮而来!
依拜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里不由破口大骂:
“多铎你个彻头彻尾的乌鸦嘴!丧门星!自以为是、不听人言的蠢货!
老子以后要是再跟你一起行动,就让长生天降下天雷劈死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朝着多铎的方向丢下一句:
“豫亲王!情势危急,本贝勒先为您杀开一条血路,您后续速速跟上!”
话音未落,他已猛踹马腹,招呼着麾下的蒙古正红旗骑兵,如同受惊的野兔般。
朝着原蒙古正白、镶白旗的防区,此刻因多尔衮命令已经撤退,导致已经空无一人的鳌头矶南面亡命狂奔。
多铎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依拜和他的兵马,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左翼,周天琪的骑兵距离他已不足三百步,那冰冷的刀锋反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再看向正面,卢方舟亲自率领的那股复仇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已然近在眼前!
终于,多铎认清现实了,他再也不倔强了。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大吼一声:
“撤!快撤!”
就带头朝着依拜开辟的“血路”狂奔而去。
镶白旗清兵如蒙大赦,他们丢下了那些费尽力气运到这里的红衣大炮,丢下了所有辎重,只求能跑的快一点。
卢方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他让步兵原地停下,立刻接管西面的码头、船只。
自己会合周天琪的骑兵,在后紧追不放。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与屠戮。
卢家军追在清兵后面,用骑铳、弓箭肆意朝着清兵射击着。
清兵没人敢回头反击,只是死命往前跑,希望自己能比同伴跑的快些,让落后的同伴去挡明军的火铳和长刀。
有些溃兵为了逃命,甚至不惜将同伴推下马,以阻挡追兵片刻。
追击的道路上遍布着清兵遗弃的兵器、盔甲和尸体,场面非常血腥。
卢家军如同驱赶羊群般,不断压缩、切割着溃逃的敌军,尽可能多地留下敌人的性命,用敌人的鲜血祭奠战死的英灵。
直到追出一段距离,视野尽头,出现了多尔衮的的旗帜后,卢方舟才让骑兵停下。
他勒住战马,遥望着在接应人马庇护下、终于逃出生天的多铎残部,又看了看多尔衮那依旧庞大的军阵,眼中尽是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