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赫的甲喇驻地最靠近大营边缘,方才营门前那阵不寻常的骚动,他是第一个冲出军帐查看的。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区区百来名明军骑兵,竟敢在他们大营前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驰骋!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多少年了,何曾见过有明军敢如此行事的。
而且对方还只有这么点人!
额尔赫感受到了他们的蔑视,所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咆哮着,下令集合队伍。
他麾下整个甲喇能立刻上马出战的人都被召集起来。
额尔赫一马当先,率领着六百多怒不可遏的骑兵,如旋风般冲出营门,誓要将那伙不知死活的明狗碾碎。
看到明军果然扭头就跑,额尔赫心中鄙夷与怒火更烈,哪肯轻易放过,就率部在后紧追不舍。
然而追出一段后,额尔赫就发现前面这伙明军实在是恶劣!
如果他们像真正的丧家之犬那样狼狈逃窜。
或许额尔赫追出一段距离,见他们逃跑的速度极快,出了胸中那口恶气后也就作罢了。
但这帮家伙偏偏一边跑,一边不断在疾驰的马背上扭转身形,朝着后方“砰砰砰”地放铳!
这种行进间毫无瞄准的盲射,毫无准头,而且隔着这么远,射程也不够,不可能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在额尔赫看来,他们这种行为,就是为了挑衅、恶心自己,是对大清勇士赤裸裸的羞辱!
这一下,越追反而让额尔赫和他的人马的怒火不降反升,越发暴怒了。
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追上去!将这些该死的明狗全部碎尸万段!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追出了三十多里地。
这片地域已然是明清双方势力交错、游骑频繁活动的中间地带,也是龙骧卫日常巡弋的主要区域。
于是,途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谷一虎虽然在前方“逃”,但沿途不断有小股龙骧卫从树林、从土丘后汇合加入进来。
他的队伍非但没有因“逃亡”而减员分散,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
额尔赫起初被怒火蒙蔽,尚未完全察觉,但越追越是心惊,越追越是觉得不对劲。
前面这明军的夜不收数量也未免多的离谱了!
虽然追击途中,也有闻声赶来的一百多清兵游哨加入额尔赫的队伍。
但数量远远无法与对面明军源源不断的汇入相比。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额尔赫猛然惊觉。
难道在两军相隔的这片广阔区域内,战场态势的主动权实则已被明军悄然掌控?
他们的夜不收竟已活跃到如此地步,而己方却浑然不觉?
因为这个不安的念头,他追击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开始减慢,心中的警兆越来越强。
就在这时,孙安仁亲自率领着一股二百人的龙骧卫,从一处高坡后猛地冲下,与谷一虎成功汇合。
至此,除少数远哨未归者外,龙骧卫的人马,已然基本到齐。
到了这一刻,谷一虎也不跑了。
他与迎面而来的孙安仁交换了一个眼神,配合这么久了,两人自然有默契。
只见孙安仁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厉声大喝:
“龙骧卫!转向列阵!”
号令之下,正在奔驰的龙骧卫骑兵洪流展现出了精湛的骑术和纪律性。
很快整个队伍完成了从“溃逃”到迎战的转向动作,面对来敌的方向,缓缓减速,最终如同磐石般停了下来。
他们迅速以孙、谷二人为核心,组成一左一右两个锐利的锋矢攻击阵型。
近千匹战马喷着响鼻,战士们沉默地调整着武器的位置。
经历了长途奔跑,人马的气息都略有不匀,但每一双眼睛都锐利如刀,死死锁定了追来的鞑子。
刚才那副“狼狈”模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爆发的火山般蓄势待发的凛冽杀意!
迫于对面突然停下列阵带来的压力,额尔赫也急忙挥手勒令部下停止前进。
清兵迅速减速,停在了距离龙骧卫阵前约一百多步的地方。
额尔赫望着前方严阵以待、兵力已经和己方差不多,甚至还要多一点的明军铁骑,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谷一虎端坐于马背之上,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与跃跃欲试,望向对面的清军。
一开始他回头观察时,发现追出来的清兵人数也就几百骑。
于是灵机一动,就故意让部下们不断回头放铳,挑衅他们。
果然,对方的将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路穷追不舍。
而自家的龙骧卫弟兄们,也没让他失望,他们从四面八方不断汇入自己的队伍。
此刻,双方兵力已然持平,甚至己方还略占优势。
他目光扫过身后已然列阵完毕、肃杀无声的龙骧卫同袍。
又看向对面那支正红旗精锐,一股豪气直冲胸膛。
“都说你建奴铁骑天下无敌,野战无人能挡?
今天,就让我卢家军来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像自己吹嘘的那般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