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的眉头紧紧皱起。
从巡检的话语中,他更加清晰地体会到左良玉是何等嚣张跋扈。
他略作沉吟,心中已有计较,便平静地说道:
“无妨,本官这一段时间,便驻军在此地。”
正好,他也可将自家那规模庞大的车队安置于邓湖镇。
在卢方舟的计划中,此次湖广之行,实则也是一场截胡。
若说之前截胡秦军,他心中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毕竟秦军中孙传庭、曹变蛟包括那个脸难看、嘴很臭的左光先在历史上都是殉国者。
但这一次,对左良玉下手,他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这一日,邓湖镇的百姓们目睹了蔚为壮观、却也肃杀凛然的一幕。
那些肆虐地方的乱兵,被一串串像羔羊一样,拖拽到一处新挖的大坑前。
卢家军士兵手持火铳,直接抵住他们的后脑,执行处决。
唯有那个自称是左良玉族人的千总,被斩下了首级。
卢方舟打算将这颗头颅带给左良玉,作为二人初次见面的“礼物”。
一阵又一阵火铳的轰鸣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之间,等待行刑的乱兵吓得痛哭流涕,丑态百出,失禁者比比皆是。
围观的百姓起初也心惊胆战,但看到祸害乡里的恶徒伏诛,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得出,大感痛快。
那些有亲人曾被这些兵痞祸害的百姓,更是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连连叩首喊道:
“谢谢青天大老爷!”
眼前这一幕,对列队一旁的卢家军士兵,也同样是一种深刻的触动。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并未亲眼见过几年前卢方舟在龙门关堡大开杀戒、处决暴乱士兵的景象。
而今日,他们亲眼见到处决祸害百姓的乱兵,更亲眼见到百姓如何感激他们的主帅。
这一切,远比任何训话都更能让他们警醒。
他们是一支护佑百姓、军纪严明的队伍,他们所持的长矛与火铳,决不允许挥向自家百姓。
处理完邓湖镇的乱局之后,卢方舟下令大军就地安营,等待后续的步兵与炮兵部队抵达。
自己则亲率全部龙骧卫,动身前往襄阳,去见督师杨嗣昌。
……
襄阳剿匪行辕内,气氛凝重。
杨嗣昌端坐于上首主位,面色沉肃。
其下首分别坐着一文一武两名大员。
文官乃是领兵部尚书衔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湖广、四川等地军务的熊文灿。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眉眼间带着精明,颌下留着整齐的短须。
虽身着袍服显出一品大员的威仪,但眉宇间却凝着一股难以舒展的忧蹙。
历史上,他虽以招抚策略闻名,此刻却也深陷剿匪不力的焦虑之中。
另一侧傲然而坐的,正是左良玉。
此人时年约四十余岁,正值壮年。
身材魁梧,肤色黝黑,一张方脸上颧骨高耸,眼带戾气,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悍野之气与倨傲不驯。
他如今手握重兵,却也因骄纵难制、桀骜不驯而令朝廷头疼不已。
杨嗣昌此次亲临襄阳,便是协调熊文灿与左良玉之间僵硬的关系。
左良玉根本看不起以招抚见长的熊文灿,对其调遣从来都是阳奉阴违,甚至干脆置之不理。
而熊文灿则频频修书送往京城,状告左良玉不听号令、难以管束。
无奈之下,杨嗣昌只有亲赴襄阳,试图压下双方矛盾,重整剿匪大局。
杨嗣昌方才连哄带压,费尽唇舌,好不容易才让左良玉勉强松口,答应会尽量配合熊文灿的调度。
他端起茶盏,缓缓啜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心中却已是暗骂不休。
如今的丘八越发骄悍,真是难以管教!
思绪一转,不由想起自己早已派人前往陕西征召的卢方舟。
他不晓得那年轻人何时才能赶到湖广,只要他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全然倚仗左良玉这等混账了。
想到这儿,杨嗣昌心中又不由升起几分埋怨。
俊彦终究还是太年轻,不谙圣心,不知道万岁爷最恨的究竟是谁。
你花那么大力气去剿革左五营、追剿李自成,哪里比得上剿灭张献忠的功劳一半大!
哪怕只是蹭上一点战功,也好过如今远在陕西、无声无息不是。
卢方舟和秦军的奏章是送到京城的,杨嗣昌刚到襄阳不久,此刻还不知道陕西的情况。
正当他暗自思忖之际,厅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左良玉的亲卫队长满脸焦急地出现在门前,虽被门外守兵拦阻,他仍不管不顾地扬声大喊:
“我要见我家大帅!有紧要军情禀报!”
眼见左良玉区区一个手下竟也如此放肆无礼,杨嗣昌心中更是不快。
但情势紧迫,也只好挥了挥手,示意卫兵放他进来。
那人疾步跨入厅内,径直奔到左良玉身侧,俯身低语了几句。
左良玉听罢,脸色骤然一变,先前那副勉强压制的倨傲顿时化为满脸戾气。
他甚至不顾杨嗣昌与熊文灿在场,猛地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之中,他怒吼道:
“哪里来的狂徒!
老子定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