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卢方舟心中狐疑不定。
但面对张任学热情的邀请,说是要亲自带他去拜见巡抚大人。
他还是按捺住满心的疑惑,先命队伍在城下扎营休整。
随后带着几名亲卫,跟随张任学走进了开封城。
此时,河南巡抚常道立正坐在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
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地思索着眼前的困境。
河南的局势糟糕到了极点。
作为巡抚,他身上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却偏偏无能为力。
这里历来就是流寇活动的重灾区。
官兵与流寇在这片土地上多年来反复拉锯、征战不休,早已把地方折腾得残破不堪。
再加上这几年持续不断的旱灾、蝗灾。
天灾人祸叠加,除了开封、洛阳、卫辉、南阳等少数几个有藩王驻守、储备稍厚的地方。
其他州县早已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尽管今年随着杨阁老推行的“四正六隅”战略逐步展开,兵灾带来的冲击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前几天刘希尧、蔺养成率领的流寇突然出现在开封城下,又让常道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王朱恭枵因为官军未能及时剿灭这股流寇,昨天还专门找他发了一通脾气,指责他防务不力。
可常道立对城内守军的状况心知肚明。
兵力空虚,士气低落,指望他们主动出击剿灭流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只能暗自祈祷,流寇攻不进坚固的开封城。
等他们在周边村镇抢够了粮草,自然会自行离去。
想到这里,常道立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总兵张任学前来求见。
常道立立刻打起精神,连忙让人马上请他进来。
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发紧,生怕又听到什么坏消息。
不一会儿,只见张任学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将领。
常道立一眼望去。
见张任学今天精神格外好,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张任学上前躬身行礼后,立刻侧身指着身后的年轻人,大声对常道立介绍道:
“抚台大人,末将给您引荐一下,这位是宣府中路参将卢方舟卢将军。
是奉了杨督师的命令,前往陕西协助剿匪的。”
“哦?”
常道立的目光落在卢方舟身上,见他年纪轻轻却气度沉稳,不由暗自赞叹:
好年轻的参将,看着倒有几分英气。
卢方舟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按照军礼恭敬行礼。
常道立客气地寒暄了几句,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等卢方舟说明此行的来意。
希望能在开封补充十日份的粮草补给,并报出具体的数量后。
常道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他心里暗自腹诽: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丘八这套坑蒙拐骗、狮子大开口的伎俩倒是学得挺熟!
你当本抚不清楚一个参将麾下队伍十日的粮草份额大概是多少吗?
你报的这个数量,足够吃一两个月了吧!
但就算你报的是正常数量,本抚也不能轻易给你啊。
如今开封城内米价飞涨,百姓们早已是食不果腹,饿殍渐增。
府库的粮食本就捉襟见肘,岂能将这宝贵的粮草轻易给你一支过境的客军!
常道立皱着眉头,正准备以“府库空虚”、“守城艰难”、“爱莫能助”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参将赶快打发走。
卢方舟在旁察言观色,早已从他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了拒绝之意。
当即伸手摸向怀中,准备取出督师行辕签发的优先补给令,必要时只能以此施压了。
坐在一旁的张任学,却猛地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急切地对常道立说道:
“抚台大人,有一件事事关重大,请借一步说话!”
然后在常道立愕然不解、卢方舟满心疑惑的目光注视下。
张任学竟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推半拉地,将同样一头雾水的常道立拽离了座位。
两人撇下卢方舟,径直转入后堂。
然后,两人在里面嘀嘀咕咕,不知商议着什么。
张任学的举动,让卢方舟坐在那里,心里愈发七上八下。
他不安地想到,他们这是要算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