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那扇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刘海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盖着红章、证明他“精神病已临床治愈,准予出院”的薄纸,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
只是这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旁边的阎埠贵,同样拿着一份出院证明,脸色却比刘海中难看十倍。
他望着远处城区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刘海中喃喃自语,声音有些干涩。
这大半年的“治疗”生活,简直是一场噩梦。
虽然他是自愿进来的,但里面的日子,跟他想象的“潜伏抓特务”完全是两码事。
“出来了有个屁用!”
阎埠贵猛地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家底儿都没了!全捐了!还他妈是自己亲手捐的!我他妈……”
他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因为过于激动和屈辱而说不出来。
他现在脑子无比清醒,也无比痛苦。
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当初那突如其来的“大方”和“行善积德”的冲动,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是韩亮!
肯定是那个小王八蛋用了什么妖法邪术,控制了他的心智!
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把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当,全都拱手送人,还自以为高尚!
最后还觉得自己有病,主动把自己送进了这个鬼地方,受了这大半年的非人折磨!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报仇!
找到韩亮,把他生吞活剥了都不解恨!
“都是那个韩亮搞的鬼!”阎埠贵咬牙切齿地对刘海中说道,“我现在全想明白了!就是他用妖法害的我们!”
刘海中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大半年在精神病院里,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一开始他还坚信自己是肩负重任的“地下工作者”,但时间一长,迟迟没有“组织”联系他,也没有任何“特务”的线索,再加上医生和护士那些“别胡思乱想”、“要面对现实”的劝导(在他听来是试探),他心里其实也犯起了嘀咕。
韩亮……韩组长……他真的是上级派来的吗?
他让自己潜伏进来抓特务,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圈套?
就是为了把自己骗进精神病院?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大半年受的苦,吃的药,做的那些“治疗”,岂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他内心深处,又有一丝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真相的侥幸。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韩组长有更深的布局,只是自己还没接到下一步指示呢?
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没找到特务,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啊!
他可是偷偷练成了那本《蛤蟆功》!
虽然过程痛苦了点,姿势难看了点,但感觉自己力气大了不少,肺活量也足了,这难道不是因祸得福?
这难道不是韩组长对自己“磨砺”的一部分?
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交锋,让他心烦意乱。
“你别胡说八道!”
刘海中板起脸,下意识地维护起“韩组长”的权威,声音却没什么底气,“韩组长……那是组织上派来的人!有介绍信的!怎么可能害我们?他让我进来,那是有重要的潜伏任务!”
“呸!狗屁的潜伏任务!”
阎埠贵气得跳脚,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刘海中脸上,“刘海中!你醒醒吧!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俩,还有易中海,贾张氏,院里那些出怪事的,全都被韩亮那个小兔崽子给涮了!耍了!骗了!你被他坑得蹲了半年精神病院,还在帮他数钱呢你!”
“你放屁!”
刘海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陡然提高,“韩组长不可能骗我!我是自愿进来执行任务的!你懂什么?!这是机密!不能跟你这种觉悟低的人说!”
他试图用“机密”和“觉悟”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机密?觉悟?”
阎埠贵冷笑连连,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刘海中,我看你是被洗脑洗傻了!还机密?我问你,你这大半年,抓到半个特务了吗?有‘组织’的人联系过你吗?除了吃药打针做电疗,你还干了啥?”
“我……我……”刘海中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我……我在刻苦训练!磨练意志!我还……我还练成了神功!”
他梗着脖子,努力寻找着“收获”。
“神功?就你趴地上学蛤蟆叫那个?”
阎埠贵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自我安慰,“那叫神功?那叫有病!是个人看了都觉得你有病!刘海中,你醒醒吧!韩亮他就是个会妖法的骗子!他把我害得倾家荡产,把你骗进精神病院,把易中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把贾张氏变成猪头,院里所有的怪事,十有八九都是他搞出来的!”
阎埠贵这番话如同连珠炮,句句砸在刘海中心坎上。
他说的很多事情,刘海中在院里也隐约知道一些,只是之前没细想,或者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现在被阎埠贵这么赤裸裸地撕开,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点侥幸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韩组长他……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刘海中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
“知遇之恩?他知遇你个头!”阎埠贵越说越气,“他是把你当猴耍!当傻子骗!刘海中,我告诉你,等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韩亮算账!我要让他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我还要去告他!告他使用妖法害人!”
“你敢!”刘海中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韩组长……韩组长说不定有苦衷!或者……或者他是在考验我们!对!一定是考验!我们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
“考你妈的验!”阎埠贵彻底怒了,指着刘海中的鼻子骂,“刘海中,我看你是精神病还没好利索!还组织,还信任!你那个狗屁蛤蟆功比得过枪炮吗?你趴地上学蛤蟆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组织看不看得上你这副德行?!”
“阎埠贵!你嘴巴放干净点!”刘海中也被激怒了,他好歹曾经是院里的二大爷,虽然现在落魄,但也受不了被阎埠贵这么指着鼻子骂,尤其还侮辱他“苦练”来的神功,“我的蛤蟆功那是真功夫!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练一个试试?!”
“我练你个大头鬼!”阎埠贵气得浑身哆嗦,“我才不像你那么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刘海中,我今天把话放这儿,韩亮就是个妖人,是个骗子!你要还执迷不悟,你就继续当你的癞蛤蟆去吧!别拦着我报仇!”
“我偏要拦!”刘海中上前一步,挡住阎埠贵的路,“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你不许去找韩组长的麻烦!说不定……说不定他是真的有任务在身,不方便露面!”
“滚开!”阎埠贵伸手去推刘海中。
刘海中下意识地运起了蛤蟆功,下盘一沉,竟然稳如磐石,阎埠贵没推动,自己反而趔趄了一下。
“嘿!你还敢动手?!”阎埠贵更气了,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伸手就去抓刘海中的衣领。
两人就这么在郊外的土路上,你推我搡,你骂我吼,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坚持认为韩亮是肩负使命的“韩组长”,自己因祸得福练了神功;
一个咬定韩亮是使用妖法害人的骗子,自己家破人亡(财产上)全是拜他所赐。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反而越吵火气越大,差点当场动起手来。
正吵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之际,一阵“嘚嘚”的蹄声和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一辆老乡赶着的驴车,正慢悠悠地往城里方向去。
车上还堆着些蔬菜瓜果。
赶车的老乡看着路边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愣了一下,好心问道:“两位同志,这是咋了?要去哪儿啊?要不要捎你们一段?”
刘海中正被阎埠贵吵得头大,看到有车,也顾不上吵架了,连忙说道:“去城里!南锣鼓巷!”
阎埠贵也住了嘴,狠狠地瞪了刘海中一眼,率先爬上了驴车。
刘海中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两人坐在堆满蔬菜的驴车上,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只有驴车颠簸前行时,才会因为惯性偶尔撞到一起,然后立刻嫌恶地分开。
赶车的老乡看着这俩奇怪的乘客,摇了摇头,挥动鞭子,驱使着毛驴,朝着四九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