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紧张?”
注意到落座的她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裴清晗挑着眉,那双深邃的眼眸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小表情。
该说不说,换了一身素净打扮的她,此刻顺眼极了。
但还是有点怪怪的,只因她娇艳白皙的小脸上心事重重。
这种情况,其实,他一开始时就发现了。
温宝珠脸颊一热,急忙垂下眸去,强装镇定道:“侯爷,宝珠,宝珠,不,不紧张的。”
可她嘴上说着‘不紧张’,脑袋却点了起来。
妥妥的言行不一。
意识到自己出错后,温宝珠又急忙调整,摇晃着脑袋,说着‘紧张’二字。
她的举动当真是应了那句‘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的话。
霎那间,她的脸色变得尴尬了起来,囧极了,慌乱的目光在青砖缝、他的衣角、垂落的幔帐间来回游移,就是始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裴清晗却笑了起来。
他清冷的眉峰先敛起弯月般的弧度,眼尾的细纹被笑意揉碎,随后,唇角彻底扬开。
他的笑容如冬雪初融,带着意料之外的暖意。
他凑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耳畔。
不仅如此,他还根据她状况百出的状态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知道我要与你聊孩子的事了?”
“还知道我有把孩子送给沈文欣养的打算?”
“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之前对你都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呢?”
他笃定道。
这下,温宝珠彻底不敢动了。
他敢说,她都有点不敢听。
她僵硬着身躯,有些无所适从。
侯爷,这是要摊牌,准备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到明面上说了吗?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侯爷亲口提到了他俩的孩子。
但侯爷可真会变脸!
刚才,他还凶神恶煞、冷漠无情的。
现在,他又变回之前那副温润可亲的样子了。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温宝珠有些措手不及。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可以如此轻易地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之间切换,可她却无法做到,她更接受不了。
她的内心依然被他刚才的凶相和凉薄所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不说话?”
没有得到立即的回复,裴清晗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这时,温宝珠才意识到,他离得她不能再近了,也才惊觉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他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身侧探出,最后,犯规地落在了她的腰腹间——那里,一个小生命正悄然地孕育着。
她心里抗拒极了,想要推开他的手。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侯爷的脾气阴晴不定。
上一秒,他能眉开眼笑的;下一秒,没准他就能大发雷霆。
从怀上这个孩子后,她就深有体会。
她默默地缩了缩肩膀,却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混着雪松的香气拂过她的耳畔。
那是侯爷身上的气味。
“看着不明显,这么摸着,还挺明显的。”
裴清晗又说话了。
但这句话倒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温宝珠则更懵圈了,着实看不懂他欲意何为。
为了摆脱掉这种尴尬又亲密的姿势,她往另一侧挪了挪,拉开了一些距离来。
她抬起双眸,又垂下,回答道:“侯爷,宝珠能感觉到你对宝珠前后态度的变化。”
“宝珠才不是傻子呢。”
她没有提孩子的事,而是回应着侯爷最后说的那句话——他问她,是不是觉得他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她的答案是‘是的’。
因为对她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他才能把她的孩子抱给夫人。
不是吗?
他与夫人伉俪情深,恩爱有加,而她只是个工具人的存在。
是工具人,她也认了。
这一切都是她贪财咎由自取,应得的。
奈何,裴清晗的注意力给到了别处。
“它在动!”
“它竟然会动?”
即便温宝珠与他隔出了一些距离,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手掌依旧覆在她的小腹上。
接着,在他看来,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小腹间的那轻微的颤动,就像一只蝴蝶在他的掌心翩翩起舞,又似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的指尖。
这种感觉对裴清晗来说,既新鲜又意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从未想过一个尚未降生的小生命竟然会如此活跃,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涌动着,也更加直观、具体了。
偏偏,温宝珠就做了那扫兴的人。
她的一句“不会胎动,不就死了嘛?”,引得他眉头紧锁地看向了她。
温宝珠得承认,她有刺激他的成分在。
他还好意思说她不理人,他同样也不是不理人嘛!
因为她卑微弱小,她刚才说的话,就可以被忽视吗?
但话说出口后,她便后悔了,悔不当初,良心上受到了谴责。
宝宝,娘亲不是在咒你,你可别把娘亲的话放在心上。
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她在心里忏悔着,唯恐腹中的孩子听了她的话,有不好的结果。
内室的气氛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有些发慌。
此人就是温宝珠了。
一时的逞强,无形之中,她严重地伤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侯爷,另一个是他俩的还没成型的孩子。
她一边接受着侯爷裴清晗犀利的眼神‘鞭挞’,一边承受着良心上的‘折磨’。
别无他法,她只能道起歉来。
“侯爷,我把那句话收回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挽救的话说完了,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只得硬着头皮,可怜兮兮地再次道着歉:“侯爷,对不起,宝珠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
“宝宝,也对不起,都怪小娘口无遮拦,小娘我下次一定改。”
一时之间,有错的一方,颠倒了,变成了温宝珠。
裴清晗收回手,没好气地瞥了她几眼,“你不会讲话,就不要说话。”
“万物皆有灵,你当真以为它听不到、听不懂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个有思想的个体,会因为好的暗示越来越好,也会因为不好的暗示越来越差。”
“幸好我用手捂住了它的耳朵,它应该是没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