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婶也赶紧坐到柏月身边,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开了。
“就是,你叔说得对!这里就是你娘家!以后受了委屈,或者想家了,捎个信儿,回来看看!”
“婶子知道,部队生活跟咱这儿不一样,你是个要强的,但到了新地方,该软乎的时候也要软乎点,跟钟同志好好相处。”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
“小两口过日子,重在互相体谅、互相扶持。钟同志身体刚好点,你多照顾点他。”
“他呢,当兵的肯定疼媳妇,可男人嘛有时候也粗心,你多担待……”
“重要的是两个人心要在一处,劲儿往一处使!他是为国负伤的好汉子,你能在他身边照顾他、支持他,这也是为革命做贡献!你们小家幸福了,组织上也放心!”
村长连连点头,接过老伴儿的话头,目光慈祥而深远地看着柏月。
“你桂花婶说得在理。柏丫头啊,你是个有主意、有担当的好姑娘。”
“叔知道你嫁出去,心里装着国家,也装着这个护着你周全的人。以后过日子,记住‘责任’两个字。对他负责,对这个小家负责,也对得起组织的信任。”
“踏踏实实地,把日子过好了,过红火了!这就是对关心你的人最好的回报!对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人,啥也不用说,把日子过好,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回话’!”
柏月听着村长和桂花婶这一句句掏心窝子的叮咛和嘱托,眼圈早就红了。
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饱含着长辈对她未来生活的深切期望和最实际的指导,比任何大道理都更有力量。
他们不仅为她解决了最急迫的实际问题(开证明),更是在她人生的这个重要转折点上,像父母一样,给了她最温暖有力的支撑和最接地气的智慧。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但语气无比坚定,
“叔,婶儿,你们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懂!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像亲爹娘一样为我操心……”她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傻孩子,快起来!” 桂花婶赶紧扶住她。
“好!记得就好!” 村长欣慰地笑着,眼中也泛着光,
“快去把你信息写下来,我这就琢磨着信怎么写。你再歇会儿,待会儿让你婶给你做点好吃的,一会儿在家里吃饭。”
“叔,婶儿,饭就不吃了。”
柏月直起身,眼圈还红着,但脸上已然露出感激又坚定的笑容,
“您二老的心意,我都记着呢。只是……我想着趁这会儿天还亮,书记家应该还没开饭,我得去一趟公社书记家,把这事儿也当面说说,打个招呼,该做的汇报也得做。”
她知道村支书魏书记是个严肃但讲原则的人,流程规矩不可废。
村长一听,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
柏月这丫头,懂规矩,也怕给别人添麻烦,连饭都舍不得麻烦桂花婶做。他心里更是赞赏这孩子周全细致。
“要去书记家?行!是该去一趟!”
村长当即拍板,“魏书记那人,是该当面说清楚的好。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说话做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我正好也要去请他给你开结婚证明信,还有路引。当面说更省事!魏书记那钢笔字才叫一个漂亮,有分量!”
桂花婶本想挽留柏月吃饭,看她要去办正事,而且自家老头也发话了要去,便立刻转换了思路。
她利落地解下围裙,对柏月说:“那行,正事要紧!家里饭先给你们留着,等你俩办完了事回来热热吃!我这就去给你拿纸笔,你在路上把钟同志的信息先写个草稿给你叔看看。”
“婶儿,不用麻烦了,我兜里带着纸笔呢。”
柏月连忙阻止要去翻箱倒柜的桂花婶,从自己随身的黄布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
“嗯,好!那你们快去!”桂花婶也不勉强,
“早去早回!记着啊,饭都给你们温着!”
“谢谢婶儿!”柏月重重点头,将那装着心意的小网兜又往屋里推了推,
“叔,婶儿,东西你们收下,不然我走了心里也惦记着!”
桂花婶还想推辞,村长这次倒没再反对。
他看了看那些不易得的罐头和糖果蛋糕,再看看眼前这个懂事又倔强的“知青”,心里热乎乎的,挥挥手。
“老婆子,收下吧,丫头的心意。”
桂花婶这才把东西接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孩子,太破费了……”
“好啦好啦,赶紧的!趁魏书记还没回家吃饭!”
村长等不及了,风风火火地拉着柏月往外走,
“柏丫头,把自行车推上!路有点不平,叔给你扶着!”
柏月心里暖流涌动,赶紧推着自行车跟上村长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门。
暮色渐浓,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预示着北方凛冬的寒意。
村长和柏月踩着已经开始冻硬的小路,咯吱咯吱地朝着村南头地势最高、最气派的青砖瓦房走去。
那便是村支书周书记的家。
房顶厚厚的积雪被清扫过,露出的深色瓦楞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肃穆,高大的院门紧闭着。
走到近前,院子里传出几声犬吠。村长抬手重重叩响了院门上那对沉甸甸的黄铜门环。
“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隔着门应道。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魏书记妻子那张被灶膛热气熏得微红的脸,她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哎呀,是村长啊!快进来快进来!哟,柏月丫头也来了?外头冷得够呛!”
周婶热情地招呼着,赶紧把门拉开。
“周婶好。”柏月赶紧问候。
村长也笑着点点头:“打扰你们饭点了,老嫂子。”
一股混合着柴火气、白菜炖粉条和温暖炕头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气。
他们跺跺脚上的雪沫子,跟着周婶穿过打扫得干净的小院,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进了堂屋。
堂屋里点着明亮的灯泡,炉火烧得正旺。
周书记正带着一副老花镜,就着炕桌看文件,旁边放着一杯冒热气的浓茶。
看到村长领着一个面容挺秀气的姑娘进来,还提着明显是“高档货”的网兜,盯眼一看,原来是那个知青柏月。
他放下眼镜,脸上带了几分惯常的严肃和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