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席卷了夏冬春,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叫出声来。
但长久以来的演技训练让她在最后一刻绷住了。
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地攥住手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而另一边,林辰在听到脚步声时,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那个身穿华服,款款走来的身影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他的冬春,比在冷宫时更加明艳动人了,眉眼间的稚气和跋扈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楚可怜又带着一丝妩媚的风情。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耀眼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
无数个日夜,他拼命读书,钻营权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边,而不是隔着一道宫墙遥遥相望。
今天,他终于以臣子的身份,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此时的他们虽在咫尺,却已隔万里。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林辰的眼中闪过狂喜、思念、痛苦……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沉寂。
他飞快地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
两人的反应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连一旁的苏培盛都没有察觉。
“春儿来了。”胤禛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夏冬春这才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她小跑到胤禛身边,亲昵地问,“皇上,您叫臣妾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批折子批得头疼,想让你来陪朕说说话。”胤禛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皇上又操劳了。”夏冬春话语中透着心疼,绕到御案后,伸出纤纤玉指,熟练地为他按揉起太阳穴,“臣妾跟您说过的,要劳逸结合,您总是不听。”
她的指尖温软,力道适中,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让胤禛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服务。
这个位置,绝了。
夏冬春站在胤禛身后,这个角度,让她可以越过皇帝的头顶,毫无顾忌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斜对面的林辰。
而林辰,虽然一直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牢牢地锁着她。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她的眼睛在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好吗?
他的眼神在答:我很好,我做到了,我来见你了。
千言万语,都在这寂静的对视中,化作了翻涌的心潮。
他们贪婪地看着彼此,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都通过这眼神,刻进对方的骨血里。
这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偷偷交流的感觉,紧张,刺激,又带着一丝甜蜜,让两人的心跳都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胤禛闭着眼,冷不丁地开口。
夏冬春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声音依旧娇憨,“听见了一点点,好像是在说年大将军打了胜仗的事?”
“嗯。”胤禛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他们仗着年羹尧的军功,来跟朕讨赏,还想让朕多去看看华妃。”
他顿了顿,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既是试探,也是一种亲近的体现。
夏冬春心里门儿清。
她眼珠一转,停下按摩的手,俏皮地从胤禛的肩膀后探出半个脑袋,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林辰,坏笑着说。
“皇上,这可是大事,关系到年大将军那位国之重臣呢,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呀。”
“不过嘛……”她故意拉长了声音,“那边不是站着一位大人吗?他一直在这儿听着,想必心里早就有主意了。皇上不若问问他的意思?”
她把皮球,就这么轻飘飘地踢给了林辰。
胤禛被她这副小狐狸似的模样逗乐了,他睁开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
“瞧朕这记性,倒是把林卿给忘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
“春儿,来,朕给你介绍介绍。”
“这位是林辰,林寺丞,乃大理寺的后起之秀,是朕上次出巡时觅得的能臣。别看他年轻,办案理政可是一把好手。”
然后,他又对林辰道:“林卿,这位是娴贵人,不必拘礼。”
“微臣参见娴贵人。”林辰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夏冬春却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围着林辰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哟,瞧着这般年轻俊秀,这就是皇上您亲口夸赞的能臣了?”
她歪着头,看向胤禛,语气里满是打趣。
“皇上的眼光,臣妾自然是信的。就是不知道,这位林大人,是不是真有皇上说的那么神。”
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是恃宠而骄的宠妃在逗弄一个低阶官员,带着几分少女的好奇和顽劣。
可在林辰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夸他,让他心里甜得冒泡。
胤禛更是哈哈大笑,指着夏冬春对林辰道:“林卿,你别介意,春儿就是这个性子,被朕惯坏了,没什么恶意,就是喜欢玩闹。”
他这番解释,让林辰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酸意。
被你惯坏了?你的春儿?
他多想冲上去,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是你的,她是我一个人的夏冬春。
可他不能。
他只能将所有的嫉妒和占有欲都死死压在心底,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再次躬身。
“贵人天真烂漫,性情率真,微臣不敢介怀。”
他这话既捧了夏冬春,又全了皇帝的面子。
夏冬春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的林辰,就是会说话!
胤禛对林辰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不闹了。”
他看向林辰,语气里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既然娴贵人点了你的将,你便说说吧。关于华妃,关于年羹尧,朕到底该赏,还是该罚?或者说,该如何赏,又该如何罚?”
这问题,极其刁钻。
赏得多了,助长年氏一党的气焰,罚得重了,又怕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这是一个帝王权术的平衡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