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杏花林,胤禛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太监,说着些什么。
真的是她!
胤禛的呼吸,在这一刻都要停滞了。
他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躲在了一棵杏花树后,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偷偷窥探。
凉亭里,夏冬春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趴在她腿上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
阳光透过亭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而,这一切,自然也都是秦昭月精心安排的。
她算准了,按照胤禛的性子一定会再来这里守株待兔。
所以,她让夏冬春和林辰,提前在这里,上演一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戏码。
“小林子,你说,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懒啊,就知道睡觉。”
夏冬春用狗尾巴草尖戳了戳小白猫的脑袋,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满是宠溺。
林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小主喜欢,就好。”
“哼,谁喜欢它了。”夏冬春嘴硬道:“我就是看它可怜,才收留它的。”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小白猫抱进怀里,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它柔软的毛发。
那副样子,哪里有半分不喜欢。
林辰轻笑一声,顺着事先定好的台词说道。
“是,小主最是心善。当初您腿伤得那么重,日日夜夜疼得睡不着,自己都顾不上,还想着分一口吃的给院子里的野猫。”
夏冬春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些许,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真是觉得活不下去了。每天夜里,那腿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人想死。就连你磕了三天头请来的太医,来了也只是摇头,说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幸好,老天爷没收我。我就是不信命,他们说我站不起来,我偏要站起来给他们看。”
“我就每天扶着墙,一点一点地挪,摔倒了就爬起来,爬不起来就歇会儿再爬。现在虽然能走了,可一到阴雨天,还是疼得厉害。”
树后的胤禛,听着这段对话,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原来,她那双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腿,背后竟还有这样一段痛苦的过程。
他想起初见时她那故作坚强的模样,想起她箫声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怨,此刻,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样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如此坚韧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怜爱?
他看着她抱着猫,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心中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她不仅箫吹得好,内心还如此善良。
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姑娘。
他清了清嗓子,觉得不能再躲下去了,便从树后走了出来。
“咳咳。”
凉亭里的两人听到动静,都是一惊。
夏冬春回头,看到是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又惊又喜,又带着几分羞涩的复杂表情。
这表情管理,秦昭月看了都得给打一百分。
她连忙起身,抱着猫,对着他福了福身。
“王……王爷?怎么是你?”
林辰也立刻跪下行礼,姿态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
“原来你也在此处,我们还真是有缘。”胤禛笑着走了过去,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腿上,最后那带着怜惜的目光上移,看向她怀里的那只猫。
“你喜欢猫?”他明知故问。
“也……也不是。”夏冬春抱着猫,有些手足无措,“就是……看它可怜,就像当初的自己,这才捡了回来。”
她这副口是心非,又带着点自怜自伤的样子,更让胤禛觉得,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可爱得紧。
“不知可否赏脸,陪我在这园子里,走一走?”胤禛发出了邀请,声音温润如玉。
夏冬春的心,砰砰直跳。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林辰。
林辰冲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
她这才转过头,小声地应了一句,“好。”
于是,胤禛便和夏冬春,并肩走在了御花园的小径上。
林辰抱着那只全程都在睡觉的小白猫,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尽忠职守的背景板,完美地融入了风景之中。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胤禛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女子,不仅善良可爱,还颇有见地。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偶尔还能说出一些让他都觉得新奇有趣的观点。
他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了期盼已久的知音。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苏培盛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地找到了御花园附近的宫道上。
“皇上,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
这一声皇上,在夏冬春耳边炸响。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惊恐”地看着胤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皇上?”
胤禛看着她这副被吓傻了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他很享受这种揭开身份后,对方那种震惊又崇拜的眼神。
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承认道:“是朕。”
“扑通”一声,夏冬春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浑身都在发抖,把一个初知天子身份的小妃嫔的惊惧和惶恐,演得淋漓尽致。
“臣……臣妾……臣妾不知是皇上,冲撞了圣驾,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她磕头如捣蒜,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她这副样子,倒是把胤禛给逗笑了。
他亲自上前,弯腰将她扶起,动作极致温柔
“不知者无罪,你快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
他柔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朕,你是谁了吗?”
夏冬春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蚋。
“臣妾……臣妾是……是常在夏氏。”
夏氏?
胤禛的脑海里,飞速地搜寻着这个姓氏。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
是那个刚进宫,就因为几句口角,被华妃抓到由头,赏了一丈红的夏冬春。
当时他觉得此女愚蠢至极,不堪为妃,便默许了华妃的处置,将她丢在了冷宫中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