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惊涛骇浪》· 第3章 困兽之斗
沈墨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留下满室的死寂和压抑。凌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痛,也牵扯着心底翻涌的不甘与寒意。
“安心待着,这是命令。”
沈墨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了这间昏暗的牢笼里。他抛出了足以撼动雁门关根基的秘密,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禁锢和一句轻描淡写的“自有安排”。他就像一头被拔去了利齿的困兽,空有满腔的愤怒和警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猎人在外布局,而自己连咆哮的权力都没有。
他不相信沈墨所谓的“等待时机”。崔振海不是傻子,地下军械库的暴露(哪怕只是潜在的暴露)必然会引起他疯狂的警觉和反扑。王总旗在北镇抚司内部的步步紧逼就是明证!时间,根本不站在他们这边!等待,只会让敌人有更多时间销毁证据、布置陷阱,甚至……先下手为强!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在他心中疯狂燃烧。但现实是冰冷的墙壁和沉重的伤势。他尝试运转内力,丹田气息晦涩,经脉因失血和剧痛而滞胀,强行运功只会加重伤势。他连下床行走都困难,又如何去调查、去破局?
深深的无力感,比伤口的疼痛更让人绝望。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赵明端着晚饭走了进来。他看到凌云脸色阴沉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稀粥和两个粗面馒头放在桌上。
“凌头儿,吃点东西吧。沈大人吩咐了,让你务必好好休养。”赵明的声音带着几分劝慰和担忧。
凌云没有动,目光依旧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赵明,外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明愣了一下,答道:“酉时末了(晚上七点),天刚黑透。”
“我昏迷这三天,关内……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凌云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明,“任何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赵明被凌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想了想,低声道:“特别的事……除了崔副总兵加强城防闹得人心惶惶之外,好像……哦,对了!昨天夜里,靠近西城的那片贫民区,好像走水了,烧了好几间破屋子,听说还死了人。官府说是天干物燥,意外失火。”
西城贫民区?走水?凌云心中猛地一凛!那里正是他发现地下军械库入口的大致区域!是巧合?还是……杀人灭口、销毁痕迹?!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死的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赵明摇摇头:“都是些穷苦的流民或者孤寡,身份不明,烧得面目全非,官府草草结案了。凌头儿,你怎么问起这个?”
凌云没有回答,心却沉到了谷底。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这绝对是崔振海或者他背后的人开始清理首尾了!动作如此之快,如此狠辣!沈墨所谓的“安排”,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线索被一条条掐断吗?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对方在暗处,手段毒辣,而自己却被困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下一个被“意外”死亡的,会不会就是他自己?或者……是还在别处养伤的墨羽、侯浪他们?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看向赵明,眼神中透出一种决绝:“赵明,你信我吗?”
赵明被问得一怔,随即挺直腰板:“凌头儿!我赵明的命是你和兄弟们从野狐岭捡回来的!我当然信你!”
“好!”凌云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非常危险,但你必须小心,绝不能让人察觉,尤其是……不能让沈大人知道。”
赵明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瞒着沈大人?这可是大忌!但他看着凌云苍白而坚定的脸,想起野狼谷和野狐岭的生死与共,最终一咬牙:“凌头儿,你说!要我做什么?”
“第一,”凌云一字一顿道,“想办法,避开所有眼线,秘密联系上石虎。告诉他,提高警惕,保护好墨羽和侯浪,我怀疑有人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赵明重重点头:“明白!”
“第二,”凌云继续道,“你设法打听一下,王总旗最近在干什么,和什么人来往密切。还有,北镇抚司内部,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调动或者风声。”
“这……王总旗盯得很紧,打听他恐怕……”赵明面露难色。
“我知道很难,但必须试试!小心行事,用你最可靠的关系。”凌云目光灼灼,“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想办法弄一份雁门关西城区的详细地图,越详细越好,特别是标注出下水道、暗渠和废弃房屋的位置。”
赵明记下要求,脸色更加凝重:“凌头儿,你要地图是……”
“别问那么多。”凌云打断他,“尽快去办,注意安全。如果……如果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保全自己最重要!”
赵明看着凌云,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深藏的忧虑。他知道,凌云一定发现了天大的事情,而现在的处境,极度危险。他用力点头:“凌头儿放心!我一定办好!”
赵明匆匆离开后,凌云强迫自己吃下了一些粥和馒头。他需要体力,哪怕只能恢复一丝一毫。他重新躺下,不再试图运功,而是放松身体,让药力慢慢化开,感受着伤口细微的愈合迹象。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赵明带来的信息和自己的记忆碎片拼凑。
西城失火,死人……这是警告,也是灭口。对方已经动了。沈墨的沉默,要么是另有深意,要么就是……他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沈墨身上。他必须有自己的后手。那份西城地图,是他下一步计划的关键。他需要找到另一条通往地下军械库,或者至少是接近那个区域的路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的等待都充满了煎熬。他就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挣脱牢笼、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窗外,夜色浓重,风声呜咽。雁门关的夜晚,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了肃杀和未知的危险。
困兽之斗,才刚刚开始。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已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