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君悦律所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出忙碌的倒影。
作为新人,尤其是实习律师和助理,早上提前到岗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几乎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林风虽然身份特殊,但也没有刻意搞特殊化,他拿着抹布,正和另外几个同样早到的实习律师一起,擦拭着会议室的椭圆形长桌。
气氛不算活跃,但也还算平静,只有抹布摩擦桌面的声音和偶尔压低音量的交谈。
这时,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胖律师陈律师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子,腋下夹着公文包,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目光在办公区扫了一圈,很自然地落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实习律师身上。
“小张,”陈律师用下巴点了点,语气带着惯常的指使,“别擦了,先去楼下‘蓝湾’,给我买份早餐上来,老规矩,一杯大杯拿铁,一个火腿三明治。”
被点到名的小张实习律师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他手里的抹布还没放下,正准备去清洗,而且他自己的工作也还没做完。
但势比人强,陈律师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在所里也算是个“老人”,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实习生,哪里敢得罪。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低声应了句:“好的,陈律。” 说着,就准备放下抹布。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带着明显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你是没长腿吗?非得让别人去帮你买早餐?”
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小张和另外几个实习律师,都惊愕地投向声音的来源——正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抹布的林风。
林风脸色不太好。昨晚被孙强那个无赖骚扰,虽然没造成实质威胁,但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睡眠也受了些影响,此刻心头正窝着一股无名火。这死胖子撞枪口上了。
陈律师显然没料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尤其是这个昨天就让他下不来台的高中学历新人。他愣了一下,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脑门,脸色瞬间涨红,像是煮熟的猪肝。他猛地转过身,瞪着林风,声音因为气愤而拔高,带着尖锐:
“你说什么?!林风!你还懂不懂得什么叫上下尊卑?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辈?!让你干点活是看得起你,教你规矩!”
“上下尊卑?尊重前辈?”林风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抹布往旁边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陈律师,“我还得给你磕一个得了呗?”
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我在这边工作,律所给我发工资,我干的活对得起这份工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给我发了一分钱,还是教了我一点东西?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吆五喝六?”
“你……你……你!” 陈律师被这一连串又快又狠的抢白怼得哑口无言,手指指着林风,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半天憋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平时倚老卖老惯了,哪里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言辞还如此锋利的硬茬子。
林风却根本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语速更快,话语也更毒:
“你什么你?就你这口才,逻辑混乱,词不达意,还当律师呢?我告诉你,放条狗在法庭上叫两声,都比你辩护有效果!”
“噗嗤——” 旁边一个没忍住的女实习律师赶紧捂住了嘴,但肩膀还在不停耸动。其他几个实习生也都低下了头,拼命忍着笑意,看向林风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小张更是偷偷对着林风的方向,在桌子底下比了个大拇指。
“你……你他妈……” 陈律师彻底破防了,口不择言,但“他妈”后面的脏话在林风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硬是没敢骂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辱,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风却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弯腰捡起桌上的抹布,走到水桶边,自顾自地清洗起来,留下陈律师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最终,陈律师狠狠瞪了林风背影一眼,夹着公文包,脚步沉重地走向了自己的工位,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狼狈和怨毒。
上午,林风被周律师派去档案室取材料。他刚离开,憋了一肚子火和无尽委屈的陈律师就猛地从工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向了周文渊律师的独立办公室。他觉得自己占着“老资历”的理,必须让周律师把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赶走。
他敲开门,脸上堆起混杂着愤怒和讨好的复杂表情。
“周律,您可得管管了!” 陈律师一进门就开始大倒苦水,语气夸张。
“就您那个新助理,林风!他简直太不像话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早上我好心让他帮忙……不是,我就是让实习生买个早餐,他居然跳出来指着我鼻子骂!还说什么‘上下尊卑’,让我‘回家养老’!
周律,这哪是来工作的?这分明是来当祖宗的!这种人留在所里,严重影响团队和谐和办公氛围啊!我的意思是,这种人就不能留……”
他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核心意思:林风不懂事,不尊重同事,赶紧把林风赶走。
周文渊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陈律师说得口干舌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时,他才沉吟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说道:
“陈律,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离开吧。”
“啊?!” 陈律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明明是来告状,是来让周律师赶走林风的,怎么结果变成了周律师让他走人?!
“不……不是……周律,您是不是误会了?是我!是那个林风他……” 陈律师慌了神,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周文渊直接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脸色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我没有误会。如果你跟林风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而对方也坚决不肯原谅你的地步……那么,为了律所的和谐,只能请你离开了。”
听到这话,陈律师浑身的肥肉都哆嗦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周文渊是认真的!他不是在偏袒,而是在陈述一个基于他错误判断而做出的、对他极其不利的决定!
他和周文渊不一样!周文渊是律所的招牌合伙人之一,有名望,有关系,有股份,去哪里都是座上宾。
而他陈律师,只是一个依赖律所平台和人脉才能接到案子、勉强维持体面的普通律师!离开了君悦,以他的能力和口碑,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下家都是个未知数,收入很可能断崖式下跌!
巨大的恐惧和后悔瞬间淹没了他。
“周律!周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陈律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是我嘴贱!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招惹林助理!我……我这就去给他道歉!我诚恳道歉,直到他原谅我为止!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离开君悦啊周律!”
他几乎要跪下来,脸上充满了哀求。
周文渊看着他这副前倨后恭的狼狈模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他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去吧。去找林风道歉。如果他原谅你,这件事就算了。如果他不原谅你……” 周文渊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陈律师瞬间煞白的脸,“你就自己收拾东西,办离职吧。”
“……是,是!谢谢周律!我这就去!这就去!” 陈律师如蒙大赦,连连鞠躬,倒退着几乎是踉跄地逃出了周律师的办公室。
他刚出来,正好迎面碰上取完材料回来的林风。
在周围所有同事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注视下,陈律师把心一横,快走几步拦在林风面前,然后猛地一个九十度深鞠躬,脑袋几乎埋到裤裆里,用带着哭腔和最大诚意的声音喊道:
“林助理!对不起!早上是我不对!是我嘴贱!是我没规矩!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原谅我这一次吧!”
林风抱着卷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把姿态放到尘埃里的胖子。他没有说话,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虚情假意地表示原谅。他只是如同绕过一块拦路的石头一样,直接从还在鞠躬的陈律师身边走了过去,推开周律师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虽然没有得到口头上的原谅,但这个态度至少表明林风没有再追究的意思。陈律师维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办公室门关上,才敢慢慢直起腰,脸上混杂着羞耻、后怕和一丝庆幸,失魂落魄地挪回了自己的工位。
而他的四周,那些同事们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骂一句“白痴”。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琢磨明白,林风一个高中学历能空降成为周律师的贴身助理,背后能没有过硬的关系?只有陈律师这种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妄想摆老资历谱的蠢货,才会主动去踢这块铁板。
经此一事,陈律师在君悦律所里,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