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后,当太阳的留下的余热逐渐散去,气温开始持续降低。
明漾看了眼天气预报,夜里最低温几乎只有白天最高温的一半,岳楚准备的小毛毯有了用武之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感觉自然凉下来的温度要比开空调舒服,要说有什么不好,可能就只有屋外虫鸣声比较吵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戴上耳塞隔绝虫鸣,明漾裹着小毯子睡了个好觉。
长期定居山里也许会感到枯燥无味,但明漾短暂停留的几天里,她只觉得很有意思,看什么都新鲜。
明昭一半的时间出去采风,一半的时间用来休假,岳楚把工作往后推了几天,特意腾出时间带她们到处玩。
明漾像个小尾巴跟在后面,她年纪小,见识不如其他几个人广,很多东西以前只在网络上见过,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到,总忍不住露出惊奇的表情。
比如岳楚房子背后的核桃树。
明漾之前只吃过干核桃,因为她爷爷喜欢盘核桃,所以文玩核桃她也把玩过,但核桃树她是第一次见,还没到成熟的季节,上面挂着的都是青皮核桃,跟平时看到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岳楚看她好奇,随手摘了两个给她玩儿。
“别把皮弄破了,手染黑了很难洗。”
明漾拿在手里看了看,小心地装了起来,打算回去以后再想办法把皮剥下来。
又比如岳楚带她们去挖竹笋。
这种新鲜完整的竹笋,明漾上一次见还是在动物园,大熊猫的怀里。
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她倒是没印象了,可能味道比较一般。
不过,岳楚说现挖的会更好吃,她是这片竹林的常客,锄头挥舞得很熟练,掰断竹笋那一下咔嚓声听起来特别上头,明漾跟在后面捡,不知不觉就装满了整个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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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待了一个星期,明漾就玩了一个星期,每天穿梭在田间地头,过得很充实,人晒黑了不少,临走时还被岳楚塞了一堆东西。
为了防止再次晕车,明漾回程做足了准备,又吃晕车药又贴晕车贴,上车就靠着小姚酝酿睡意,争取让自己睡过去。
结果晕车是扛过去了,回家吹了两天空调却把自己吹感冒了。
宋其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眼睛发酸睁不开,闭上也难受,老是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明漾在心里权衡,是更想要她的关心,还是更怕她会担心。
大概是生病让脑子变迟钝了,没等她想明白,电话已经挂掉了。
明漾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过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该回个消息,刚点开微信,宋其音再次打了电话过来,犹豫两秒,明漾接通电话。
“漾漾?”
明漾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其音察觉有些不对劲。
明漾每次接到她的电话总是语气轻快地喊她姐姐,像这样的冷淡,印象里从来没有过。
沉默片刻,宋其音先说明来意:“韩瑶这个月27号过生日,她托我邀请你,要不要来?”
“你也去吗?”明漾一说话,浓浓的鼻音暴露无遗。
“声音怎么了?”宋其音略作停顿,“感冒了?”
“嗯,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忘记定时了。”她明明都感觉到冷了,可怎么也醒不过来,第二天再睁眼,直接喜提感冒大礼包。
“你还敢说。”宋其音无奈道,“吃药了吗?”
“吃了。”
“量体温了吗?有没有发烧?”
“量了,没发烧。”
“家里有人吗?”
“有的,我妈妈最近在家办公。”
明漾说完,嗓子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别说话了,喝点热水,然后好好休息。”宋其音把声音放轻,“实在难受了让你妈妈带你去医院,不要硬撑,知道吗?”
“嗯。”
“我挂电话了,你早点睡。”
“姐姐,可不可以不挂电话……”
明漾的语气委委屈屈的,大概因为生病,人比平时脆弱一些,宋其音听着不禁有些心软,声音更加温柔了:“怎么啦?”
“想听你说话。”
“不睡觉吗?”宋其音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对她自己来说还早,不过明漾是病号,可以早点休息。
“不想睡,我想听你说话。”明漾少有这么倔的时候,但声音软绵绵的,听着倒不觉得强势,相反,还挺可爱的。
宋其音无奈地笑了笑,纵容地说:“等我连一下耳机。”
“好。”明漾眼周又是一阵发酸,连带着鼻腔也有些痛,刺激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笑,于是一边笑一边狼狈地擦眼泪。宋其音太好了,如果不是身体不适,她一定会在床上滚几圈,她想告诉全世界她那么好,又矛盾地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好。
宋其音找到蓝牙耳机连上,起身来到书柜前,视线扫过,抽出一本书。
“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
宋其音翻开书,是一本正经的佛经,她看了两眼,开始信口瞎编:“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三个小和尚……”
“不是一个小和尚吗?”明漾提出疑问,她记得她好像听过。
“庙里今年扩招。”
明漾被戳中笑点,揉着鼻子笑了半天。
宋其音莞尔,等她笑够了,接着往下编:“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一号说:‘你去把水缸装满。’”
“小和尚一号拎着木桶出发了……”
宋其音把“从前有座山”和“三个和尚没水喝”杂糅在一起,胡编加乱造,想到哪说到哪,最后还加了点鸡汤强行升华主题,整个故事猎奇中带点冷幽默,非要形容的话,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故事。
明漾听得津津有味,本来就不怎么困,这下更是毫无睡意了。
“小傻子,笑什么,不难受啦?”
“笑起来就不记得难受了。”明漾瓮声瓮气地回话。
“还要听吗?”
“要。”
“等我一分钟。”宋其音闷笑几声,听起来像是憋着坏。
可惜明漾完全没察觉,只满心期待着下一个故事:“好。”
宋其音打开浏览器,敲下“大学语文”四个字,在众多搜索结果中挑了一篇文言文出来,对照着注释,从讲故事模式切换到讲课模式。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明漾:“……”
十分钟后,伴随着极度催眠的之乎者也,明漾沉沉入睡。
“漾漾?”
电话那头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因为感冒,听起来比平时重一些。
宋其音弯了弯唇,以极小的声音说:“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