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露水气息拂过庭院,苏晚晴站在梧桐树下,指尖还残留着拉伸时肌肉的微酸感。
她刚做完一组基础训练,呼吸平稳,额角沁出薄汗,却被晨光晒得迅速蒸发。
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轻缓,像一只蛰伏待机的猫。
门铃响了。
声音突兀地撕破府邸的静谧,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她瞳孔微缩,心跳几乎没来由地快了半拍。
“少夫人,您哥哥来了,在客厅等着。”陈姨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不带情绪,却如一道宣判。
苏明远……来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映在大理石地面的影子——浅米色针织裙勾勒出纤细轮廓,袖口滚边一丝不苟,连鞋跟都未沾半点尘泥。
很好,这副温顺无害的模样,正适合对付那种自以为吃定她的蠢货。
原着里,苏明远是在家宴后第四天才登门勒索,可今天,才过了一夜。
显然是被昨晚的事惊动了。
林婉儿失势,傅景深非但没追究“妻子”的越界行为,反而让她列席董事会——这种风向转变,在外人眼里无异于苏晚晴彻底上位。
而苏家那群吸血鬼,最擅长的就是闻腥而动。
她转身回房,脚步不疾不徐。
小刘已候在衣帽间,低眉顺眼,手指绞着围裙一角。
“把书房那支录音笔充好电,放我手包夹层。”苏晚晴语气温淡,仿佛只是交代一件日常琐事。
小刘猛地抬头,眼神闪躲:“少、少夫人,那是傅先生的东西……”
“所以我才让你‘亲眼见证’。”她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嘴角微扬,“你说,如果傅先生知道,他安插在身边的人,亲眼看着我如何应对亲人勒索,却什么都没拦、什么都没报——他会怎么想?”
小刘脸色一白,嘴唇微颤,最终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苏晚晴出现在客厅门口。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她手里拎着小巧的羊皮手包,步伐轻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委屈。
苏明远正翘着二郎腿,西装皱得像隔夜打包的盒饭,手里捏着茶杯,一口未喝。
他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顿时眯起眼睛。
“哟,妹妹这是去晨练了?真勤快。”他语气讥诮,“我还以为你昨晚风光够了,今儿得起不来呢。”
苏晚晴轻轻坐下,姿态端庄,声音软中带怯:“哥,我知道错了。妈的身体……我也着急。你说吧,这次要多少?”
苏明远一愣。
他本准备好了一套长篇大论——道德绑架、亲情压榨、再配上几句威胁恐吓,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角。
可她竟一句话就接住了球,还反手推了回来?
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调整姿态:“五百万,现款,下午五点前到账。否则……”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我就去记者会上说说,傅太太怎么虐待亲哥,怎么克扣赡养费,让全城看看你这‘贤良淑德’的真面目。”
空气凝了一瞬。
苏晚晴没有怒,没有慌,甚至没皱一下眉。
她只是缓缓抬眼,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哥,五百万不是小数,我得跟傅先生商量。”她语气依旧柔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不如这样,我请周律师来一趟,咱们签个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钱给你,你也保证不再提任何要求,好不好?”
苏明远整个人僵住。
签协议?这草包妹妹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他盯着她,试图从那双清澈的眼里找出破绽,却发现里面只有坦然,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你还懂签协议?”他干笑两声,强撑底气,“行啊,正好让律师看看,我这个当哥的有没有资格拿这笔‘赡养费’!”
苏晚晴微笑,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拨通号码。
电话接通,她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语气:“周律师,家里有点事,能麻烦您来一趟吗?是我哥来了,有些经济上的纠纷……我想请您做个见证。”
挂断后,她低头整理手包,指尖悄然滑过夹层,轻轻按下那个微型录音笔的开关。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棋局落子。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花园里的玫瑰开得热烈,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铁门。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包,唇角微敛。
游戏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独舞。
而是,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她要做的,不只是活着。
是让那些曾经踩着她尸骨往上爬的人,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踏上他们仰望的高台。
客厅静得只剩下钟表走动的滴答声。
苏明远开始坐立不安地抖腿。
而苏晚晴,只是静静坐着,像一尊温润的瓷偶。
直到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一次,沉稳、有力,带着法律文书特有的冷硬节奏。
他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公文包打开的瞬间,纸张翻动声清脆得如同审判前奏。
苏明远原本翘着腿、嘴角噙笑,可随着条款一条条展现在眼前,那股得意劲儿渐渐凝固在脸上。
“《亲属经济援助协议》?”他念着标题,嗤笑出声,“搞得跟公司并购似的,你当自己是傅家大小姐了?”
周律师眼皮都没抬,语气平稳如法庭陈述:“苏先生,这是标准法律文书。第一条,甲方苏晚晴向乙方苏明远提供一次性经济援助五百万元整,用途为母亲医疗及家庭应急支出。第二条,乙方须签署保密协议,三年内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本协议内容或对外渲染家庭矛盾。”
他顿了顿,指尖落在第三条上:“重点在此——受援方承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外宣称与援助方存在情感破裂、家庭暴力或婚姻危机。若违反,除立即返还全部款项外,另需支付三倍违约金,并承担傅氏集团可能发起的一切名誉侵权诉讼。”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苏明远猛地抬头,脸色由红转青:“这算什么?敲诈我?我是你亲哥!”
苏晚晴端坐不动,指尖轻轻摩挲着手包边缘,声音依旧轻柔,像春风拂过湖面:“哥,我只是想保护傅家名声,也保护你。”她微微倾身,目光澄澈却不容闪避,“你要是收了钱还乱说话,连累我也就算了,万一牵扯到傅先生……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一句话,如冰锥刺进苏明远的心脏。
他知道傅景深是谁——那个掌控着全国最尖端科技命脉的男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上市公司股价跳水的存在。
而自己不过是个靠着妹妹攀高枝的小城商人,真要惹怒那位爷,别说钱保不住,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你变了!”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掌拍在茶几上,玻璃震得嗡鸣,“以前那个傻妹妹呢?任打任骂、掏空积蓄也要供我读书的那个苏晚晴呢?现在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协议婚姻?只要钱到位,你随时可以离婚再嫁!我还给你找下一个金主!”
话音落下,他自己先怔住了。
苏晚晴却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带着几分悲悯的、近乎温柔的笑意。
她缓缓从手包夹层取出一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轻轻按下停止键,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哥,这句话,我录下来了。”她将录音笔放在茶几中央,像放下一枚定局的棋子,“现在,你是要签协议,还是让我把这段录音交给傅总的法务部?顺便,请他们查一查你去年通过我名义申请的那笔两百万信用贷款?”
苏明远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她是软柿子,是他永远可以拿捏的提款机。
可眼前的苏晚晴,眼神清明,逻辑缜密,每一步都踩在他最怕曝光的命门上。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蠢妹妹,而是一个手握证据、步步为营的猎手。
他颤抖着手抓起笔,在协议上潦草签下名字,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钱下午到账。”周律师合上文件,公事公办地收起副本。
苏明远起身欲走,又不甘心地回头:“你会后悔的,苏晚晴!你以为抱紧傅景深就有用?他根本不会真心待你!你们只是协议夫妻!”
她没回应,只静静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直至大门关闭。
那一刻,她眼底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平静。
小刘站在角落,双手交叠,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动。
苏晚晴却忽然开口:“小刘,以后我的行程不必事无巨细报给傅先生了。我想做什么,他会知道的。”
小刘惊愕抬头,只见少夫人已起身走向窗边,阳光洒在她肩头,仿佛为她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光晕。
而在监控室深处,傅景深倚靠在暗影之中,屏幕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盯着苏晚晴方才收起录音笔的那一瞬,忽然低笑一声,嗓音沙哑:“陈姨,把小刘的监听记录删了。”
他垂下眼,指节轻叩控制台,唇角微扬:“她……不必再盯着了。”
书房内,苏晚晴正翻阅财经新闻,笔尖在纸上勾画政策趋势线。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逼近,像是踩在心跳的节奏上。
她笔尖一顿,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