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崖的碎石还在簌簌滚落,陈砚收剑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沉静。王冲等人冲到近前时,正见他弯腰拾起一块被青光净化过的脊椎骨——原本乌黑的骨头上,竟浮现出细密的水纹纹路,像被江水冲刷了千年的卵石。
“这……”王冲伸手想碰,又怯怯地缩了回去。
陈砚将骨头轻轻放在崖边,骨面反射着天光,竟透出温润的玉色。“影主的邪术已散,这些骨殖沾了青萍剑的灵力,埋入江底倒能护一方水土。”他望向崖下奔腾的江水,声音里带着释然,“把影主捆起来交给刑司,其余的,随江水流去吧。”
众人七手八脚押走哀嚎的影主时,陈砚独自站在崖边,青萍剑斜倚肩头,衣摆还沾着未干的石屑。江风掀起他的衣袍,倒比昨日的素色多了几分鲜活的气——就像雨后崖壁上冒出的新绿,藏着劫后余生的韧劲儿。
三日后,刑司送来卷宗,说影主招出了更多同伙,竟是些靠着蚀心珠牟利的邪修。陈砚翻着卷宗皱眉:“这些人潜伏在市井,以‘改运’为名吸食生魂,得尽快清剿。”
王冲凑过来看:“头儿,要不要调些人手?咱们刚经历望月崖一战,弟兄们虽士气正盛,可也得歇歇。”
“歇不得。”陈砚在舆图上圈出几个红点,“这些邪修窝点都在漕运码头附近,水路四通八达,拖一日便多几分隐患。这样,你带一队走北岸,我带一队走南岸,日落前在江心渡会合。”
船队出发时,江面上笼着薄雾,陈砚站在船头,青萍剑放在舱边,剑穗随着船身轻晃。晨光穿破雾霭落在剑身上,漾开一圈圈淡金的涟漪,倒像是剑在呼吸。
行至中段水域,王冲的船从北岸靠过来,隔着两丈江面喊:“头儿,北岸清得差不多了,就是有户人家说,最近总见黑影往水里抛东西,捞上来一看是裹着布的瓦罐。”
陈砚让船家靠过去,接过王冲递来的瓦罐。打开布团,里面竟是些凝结的黑血块,还裹着张写满符咒的黄纸。“是‘沉煞术’,”他捏碎纸符,指尖迸出的青光瞬间将黑血灼成白烟,“把这些瓦罐都捞上来,集中焚烧。”
江风渐起,吹散了薄雾,露出两岸新抽的柳丝。陈砚望着岸边洗衣的妇人、嬉闹的孩童,突然想起影主说的“万蚀之息”——原来真正能蚀骨的从不是邪术,是藏在暗处的贪婪。而此刻江面上的风,带着柳芽的清香,正把那些污浊一点点卷向天光里。
傍晚在江心渡会合时,弟兄们扛着缴获的邪术器物往空船上搬,王冲擦着汗笑:“这趟清剿比望月崖轻松多了,青萍剑一亮相,那些邪修腿都软了。”
陈砚正在清点数目,闻言抬头笑了笑。他低头抚过青萍剑的剑鞘,突然发现昨日沾在上面的石屑已被江风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细密的云纹——就像一个人卸下重负后,终于露出原本的模样。
暮色漫上来时,船队往回走。陈砚坐在船头,看晚霞把江水染成金红。有鱼群跃出水面,银鳞溅起的水珠落进江里,竟惊起一串细碎的光。他忽然明白,所谓圣境,从不是斩尽杀绝的锋芒,而是像这江水般,既能冲开淤塞,也能滋养新生。
青萍剑轻轻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