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的热意,陈宗元却在村卫生室的诊桌前坐得笔直。桌上摊着赵秀芬和刘桂兰的诊疗记录,旁边放着从县医院图书馆打印的《经方临床应用指南》,其中 “桂枝芍药知母汤” 那页被他用红笔圈出,“附子 6g(先煎)” 的字样格外醒目 —— 可就是这个剂量,让他纠结了整整一上午。
“吱呀” 一声,吴大爷推开卫生室的门,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自家菜园摘的冬瓜。“宗元,看你这眉头皱的,是新方案不好弄?” 吴大爷把冬瓜放在墙角,凑到诊桌前,一眼就看到了赵秀芬的记录,“这不是赵阿婆的方子吗?咋还没定下来?”
陈宗元指着 “附子 6g” 的标注,语气里满是犹豫:“吴大爷,黄教授说桂枝芍药知母汤适合赵阿婆的风湿 + 胃寒,可她术后胃黏膜还没完全长好,6g 附子会不会太燥?我想减到 3g,又怕止痛效果不够。”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画着一张 “畏寒评分表”,1 分是 “手脚微凉”,5 分是 “寒冬也得穿厚袜”,“我给赵阿婆评了 4 分,按黄教授说的‘畏寒明显者 6g 安全’,可一想到她胃穿孔的事儿,就不敢冒险。”
吴大爷拿起评分表,眯着眼看了半天,指着 “4 分” 那栏说:“赵阿婆冬天确实离不开暖水袋,手脚冰得像块铁,可她术后喝碗热粥都得歇会儿,胃确实禁不起太燥的药。要不你先试试 3g,要是止痛效果差,再慢慢加?就像咱种地瓜,先少浇点水,看苗长得咋样,再决定要不要多浇。”
陈宗元眼前一亮,赶紧在笔记本上写下 “先 3g 附子,分 3 次服,观察 3 天止痛效果 + 胃反应”,又补充 “若疼痛未减,第 4 天增至 4g”。可刚写完,又想起另一个难题:“桂枝芍药知母汤要求‘每日 1 剂,分 2 次服’,但赵阿婆术后习惯‘少量多次’,要是把药分 3 次喝,会不会影响药效?” 他翻遍了《经方临床应用指南》,也没找到 “少量多次服用” 的相关说明,只能在旁边画个问号,标注 “需确认服药方式是否影响药效”。
送走吴大爷,陈宗元又把注意力转向刘桂兰的方案。刘桂兰的养阴方(麦冬 15g、石斛 6g)已经用了一个多月,口干、乏力的症状缓解不少,可最近总说 “饭后腹胀”,陈宗元判断是 “脾虚运化差”,想加 10g 白术健脾。可翻到黄敬之教授连线时的笔记,“养阴药与健脾药需 1:1 配比” 的字样让他又犯了难 —— 若加 10g 白术,就得把麦冬减到 10g,可刘桂兰的口干刚好转,减麦冬会不会反弹?
他拿出刘桂兰的舌苔照片,对比用药前后的变化:之前的红苔已经转为淡红,可舌边还是有点齿痕,这是脾虚的信号。“到底是先顾阴虚,还是先顾脾虚?” 陈宗元对着照片自言自语,突然想起黄教授说的 “动态辨证”,或许可以 “少量加白术,不减麦冬”,先试试 5g?他在方案旁写下 “白术 5g,观察腹胀是否缓解,若未缓解再增至 10g,麦冬暂维持 15g”,可心里还是没底 —— 这和教授的 “1:1 配比” 不符,会不会出问题?
眼看太阳西斜,陈宗元还是没理清两个方案的矛盾。他索性打开手机,找出线上连线的回放视频,想再听听黄敬之教授的讲解。视频里,黄教授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激素副作用调理,关键在‘动态辨证’,每个患者的体质都在变,药方也得跟着变……” 陈宗元一边听,一边逐句听写,当听到 “线下跟诊能看到我如何望舌、搭脉、问生活习惯,比线上更直观” 时,他突然坐直了身子 —— 是啊,线上只能听教授说 “体质辨证优先”,可怎么通过舌苔、脉象判断 “阴虚兼脾虚” 的轻重?怎么量化 “畏寒程度”?这些都得亲眼看着教授操作,才能真正学会。
他翻出日历,手指在日期上划过:现在是月初,村里的患者大多处于稳定期 —— 赵秀芬的胃黏膜在恢复,刘桂兰的养阴方案虽需调整但暂无风险,李二狗刚用苓桂术甘汤 + 玉米须煮水,情况平稳。要是去南京跟诊一个月,让吴大爷帮忙随访稳定期患者,林月娥登记简单病例,复杂情况通过电话沟通,应该能行。
“可李婶的糖尿病合并激素肾病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案,万一我走了她病情变化咋办?” 陈宗元又想起李婶,她最近总说 “腿软”,却还是拒绝中药,要是能在南京问问黄教授 “如何让糖尿病患者接受中药”,说不定能帮上她。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南京跟诊目标:1. 学体质辨证实操(望舌、搭脉)2. 问附子剂量量化方法 3. 求糖尿病合并激素肾病的中药方案”,写完又觉得不够,补充 “4. 学‘少量多次服经方’是否可行”。
就在这时,卫生室的门被推开,林月娥拿着一叠 “祛风打卡记录” 走进来:“宗元,这是上周的打卡情况,王婶他们都坚持得挺好,就是张叔说外洗药加了麦冬、玉竹后,步骤有点麻烦,想问问能不能再简化。” 陈宗元接过记录,突然想起吴大爷之前的担心 —— 要是自己去南京,村里的复杂病例谁来处理?张叔的外洗药调整、李婶的腿软,这些都需要有人盯着。
“月娥,我有个想法。” 陈宗元抬头看着林月娥,语气认真,“我想下个月去南京跟黄敬之教授线下跟诊,村里的事得麻烦你和吴大爷多费心。稳定期患者你帮着登记症状,要是有紧急情况,比如赵阿婆反酸加重、李二狗关节痛复发,就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转诊给镇卫生院的刘医生。”
林月娥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你能去学本事是好事,村里的事你放心,我和吴大爷肯定帮你盯好。就是你得常给我们打电话,教教我们怎么判断‘阴虚转湿热’,别等你回来,我们都把‘三看原则’忘了。” 她的话让陈宗元心里一暖,赶紧拿出 “三看原则” 的笔记,递给林月娥:“你把这个贴在卫生室墙上,要是村民说‘口干变口苦’‘大便黏滞’,就记下来,我回来帮着调整方案。”
送走林月娥,陈宗元又给周教授发了条消息:“周教授,请问能否推荐黄敬之教授线下跟诊的申请方式?我想下月去南京学习,村里患者已安排好临时接诊人员。” 发完消息,他看着桌上的两个方案,突然没那么纠结了 —— 先按 “附子 3g + 分 3 次服” 给赵秀芬试用,按 “白术 5g” 给刘桂兰调整,等去南京跟诊时,再把用药反应告诉黄教授,请教更精准的调整方法。
夜幕降临,陈宗元点亮卫生室的灯,在笔记本上写下 “当前优先级”:1. 明日给赵秀芬、刘桂兰启用新方案,每日记录反应;2. 整理南京跟诊申请材料(案例复盘、学习目标);3. 教吴大爷、林月娥识别 “预警症状”(如反酸加重、关节红肿)。写完,他打开连线回放,又听了一遍黄教授说的 “线下跟诊更直观”,心里满是期待 —— 或许只有亲眼看教授辨证、开方,才能真正解开 “方证对应” 的困惑,才能给村里的患者带来更合适的调理方案。
窗外传来几声蛙鸣,陈宗元合上笔记本,起身锁好卫生室的门。月光洒在村路上,他想起父亲曾说 “行医就像走山路,遇到岔路别怕,找对方向就往前走”,而现在,南京的跟诊之路,就是他要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