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尺许方圆的幽暗孔洞,如同一个冰冷、死寂、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静静地悬浮在令牌上方。当二狗所化的紫金色流光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的刹那——
“呜——嗷——!!!”
不再是静室中弥漫的死寂,而是真正来自九幽深处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风,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从那个看似狭小的孔洞中喷薄而出!风声凄厉刺耳,仿佛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哭泣、厉鬼的咆哮、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令人心悸的、规则层面的嘶鸣!
静室内,原本就极低的温度瞬间骤降!墙壁、地板、天花板,乃至空气中悬浮的微尘,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玄冰!玄云道长布下的隔绝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嘭”的一声彻底溃散!狂暴的阴风席卷室内,将香灰、符纸残屑瞬间吹得无影无踪,连那七根燃烧殆尽的“七星定魂香”的底座也化为了齑粉!
李明远即便站在边缘,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阴风扫中,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直刺灵魂的寒意瞬间贯穿全身,血液仿佛冻结,思维都停滞了一瞬,手中的枪差点脱手掉落!他闷哼一声,连连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稳住身形,脸上已无血色。
玄云道长更是如临大敌,急忙运转全部道元,在身前布下一层青光屏障,才勉强护住自己和昏迷的泥道士不受阴风直接侵蚀,但那青光屏障也在阴风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摇摇欲坠。
而那枚作为通道基点的幽冥玄铁令牌,在二狗进入、阴风喷涌之后,表面的乌光与鬼火骤然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光泽黯淡,再无任何神异。
也就在令牌坠地的同时,那个幽暗的孔洞如同失去了支撑,边缘的电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猛地向内一缩,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鬼门缝隙,彻底关闭。
静室内,只剩下肆虐后残留的极致寒意、满目狼藉,以及惊魂未定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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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维度,在生与死的界限被强行撕裂的那一瞬——
二狗的感觉截然不同。
当他所化的紫金色流光触及那幽暗孔洞的瞬间,并没有穿过某种物质屏障的感觉,而是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一个绝对的、失去了一切参照物的“无”之领域。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渗透着他的魂体。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蕴含着一种“消亡”、“分解”、“回归本源”的规则意志,疯狂地想要将他这外来闯入者的魂体结构瓦解,将其同化为这死寂虚无的一部分。
这便是阴阳壁垒之间的“间隙”,是生与死之间绝对的禁区!
“定魂丹!”
二狗的魂识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存储在魂体内的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定魂丹”瞬间化开,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药力如同暖流般迅速蔓延至魂体每一个角落,形成一层稳固的内层防护,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消亡意志。魂体因为外力挤压而产生的剧烈震荡和虚幻感,立刻平复了大半。
“护神符!”
紧接着,三张绘制着安神固魄符文的“护神符”无风自燃,化作三道清亮的光环,层层嵌套在二狗魂体之外,进一步隔绝了那直击意识本源的冰冷侵蚀,让他的思维保持住了绝对的清明。
“阴阳引路灯,引路!”
二狗心念再动,那盏灯芯为凝固星辉的宝灯自储物空间中飞出,悬浮于他“头顶”(在这个失去方向的空间里,只是一种感觉)。灯芯的星辉并未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去驱散黑暗,而是投射出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淡金色光线,如同茫茫大海中的灯塔光束,坚定地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方向,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坐标,而是一种冥冥中的牵引,指向阳间,指向泥道士他们所在的安全屋,指向“生”的坐标!这是他在无边死寂中,不至于彻底迷失的唯一路标!
做完这一切,二狗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神依旧紧绷。他全力运转《辰星耀世》功法,辰星四耀的力量在魂体内澎湃流转,眉心星窍与遥远本命星辰的感应虽然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但依旧提供着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星辰之力补充,让他能在这绝对的“无”之中,维持住自身的存在。
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在刹那之间。
下一刻,那股挤压和撕扯的力量骤然消失!
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另一种极致的景象所取代!
他“踏”在了一条路上。
一条无比宽阔、看不到起点与尽头、路面呈现出一种暗淡土黄色、仿佛由无数尘埃与绝望凝结而成的古老道路上。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的、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暗沉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与死气,比之前在缝隙中感受到的更加具体,更加沉重。冰冷刺骨的阴风在这里化作了持续的、呜咽般的背景音,卷起路面上灰黄色的尘埃,如同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抚摸、拉扯着过往的一切魂灵。
这就是……黄泉路!
二狗的魂体稳稳地站在略显松软的路面上,紫金色的光芒在昏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他环顾四周,心中震撼莫名。
只见这条望不见头的古老道路上,并非空无一物。有无数的“人影”,或者说魂影,正排着稀稀拉拉、漫无边际的长队,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机械地、沉默地向着道路的深处缓缓前行。他们穿着各个时代的服饰,有的完整,有的残破,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浓郁的死亡与迷茫的气息。
这些,都是刚刚死去、正在前往地府报到的亡魂!
二狗的闯入,以及他魂体上那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紫金色星辉,立刻引起了一些亡魂的注意。不少麻木的魂影转过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二狗,那眼神中没有好奇,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死水般的沉寂,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那生机与光芒所吸引的本能悸动。
更远处,道路两旁,隐约可见一些影影绰绰、散发着更强怨气与戾气的黑影在徘徊、游荡。它们似乎不敢靠近这条被某种规则保护的主路,但那贪婪而凶戾的目光,却不断地扫视着路上那些浑噩的亡魂,偶尔有脱离队伍的亡魂,便会瞬间被它们拖入路旁的黑暗之中,传来几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随即彻底沉寂。
那是游荡在黄泉路旁的孤魂野鬼,或者更凶戾的厉魄!
二狗心中一凛,立刻收敛了周身大部分星辉,只保留一层内敛的紫光护体,同时将“阴阳引路灯”的光芒也压制到最低,仅能为自己指引方向即可。他深知,在这亡者的国度,过于醒目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这阴间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万物终结的味道。魂体内,那枚“定魂丹”的药力在持续发挥着作用,抵御着阴气无时无刻的侵蚀。三张“护神符”形成的光环也稳定地旋转着。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变得平平无奇的幽冥玄铁令牌,此刻它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着。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望向着黄泉路那未知的、仿佛通向世界尽头的深处。
阳间的一切,已被抛在身后。
如今,他踏上了这条只属于亡者的道路。
为了了断恩怨,为了寻回父魂,也为了揭开那隐藏在无尽黑暗之后的真相。
他迈开脚步,融入了那沉默而庞大的亡魂队伍,向着阴曹地府的深处,一步步走去。
缝隙闭,阴风歇,静室只余彻骨寒。
穿虚无,抗消亡,灵丹符箓护周全。
黄泉路现天地昏,亡魂队伍茫前行。
星辉内敛隐行迹,一步踏入死寂间。
阳世已远前路漫,孤胆独闯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