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静立原地,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在他的“法眼”感知中,这呼啸而来的并非单纯的渔网,而是一个由人、网、步伐、内力流转构成的复杂动态系统,一个充满了“规则”与“节点”的能量场。
“阵法严谨,配合默契,借助特制渔网与特殊步法,将个体力量联结成整体,形成束缚力场……原理近似军阵,但更侧重于‘困’而非‘杀’。”韩非脑中飞速分析,“然,凡阵法,必有驱动之核心,力量流转之枢纽,以及……因配合而产生的、稍纵即逝的薄弱节点。”
他并未急于出手,而是身形如柳絮随风,在渔网交织的缝隙间极小幅度的晃动、侧身、甚至偶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总是以毫厘之差避开渔网的直接缠绕。他的动作看起来惊险万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提前预知了每一张网的落点。
一名弟子见他滑溜,心中焦躁,猛地将手中渔网向前一兜,企图将他拦腰罩住。就在他发力前冲,旧力已出、新力未生的瞬间,他身侧另一名弟子正好因步伐移动,与他之间的配合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空当!
就是现在!
韩非动了!他并未攻击那张罩向自己的网,而是身形如电,直扑那名因前冲而略微失衡的弟子!他并指如剑,并非刺向人体,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弟子手腕与渔网连接处的某个机括,同时脚下看似随意地一勾,正好绊在了那名弟子与同伴步伐转换的衔接点上!
“哎哟!”
那弟子手腕一麻,渔网脱手,脚下又被绊,顿时惊呼一声,向前扑倒。他这一倒,顿时打乱了旁边两名弟子的节奏,他们下意识地想要补救,挥舞渔网去罩韩非,却因为步伐错乱,两张网竟“唰”地一下,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蠢货!稳住阵型!”公孙止气得大骂。
然而,已经晚了。韩非如同一条游鱼,早已从那个因一人跌倒、两人缠网而露出的短暂缺口处滑了出去!他甚至还有闲暇,顺手在那名跌倒弟子背后的某个穴道上轻轻一拂,使其一时间气血凝滞,无法立刻起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只见韩非在网阵中几个看似狼狈的闪避,然后不知怎的,就有个弟子自己摔倒了,还带乱了旁边两人,而韩非就这么轻描淡写、仿佛散步一般从那个混乱的缺口走了出来!
渔网阵,破了?!
不仅公孙止和众弟子目瞪口呆,连杨过都看得忘了挣扎,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这……这就出来了?”他可是在这破阵里折腾了许久,用尽了办法都无可奈何啊!
韩非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青衫下摆,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脸色铁青的公孙止,语气平淡地开始点评,如同验收工程:
“此阵设计,尚有改进之余地。”
“其一,对布阵弟子个体素质要求过高,任何一人出现失误,极易引发连锁反应,此乃‘系统性风险’,应建立冗余备份机制。”
“其二,步伐转换节点存在十三处明显迟滞,内力流转在坤位、离位衔接不畅,易被洞察利用。”
“其三,渔网材质虽韧,但其与握柄连接处的机括,乃薄弱环节,受力不当易脱落。建议加固。”
他每说一条,公孙止的脸就更黑一分,那些布阵弟子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这哪里是点评?这分明是把他们绝情谷引以为傲的渔网阵从里到外扒了个底朝天!连哪里容易坏、哪里走不顺都说得一清二楚!
公孙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非,手指都在打颤:“你……你……”
“你什么你?”杨过在另一边的渔网阵里乐了,虽然他自己还没出来,但不妨碍他看公孙止吃瘪,“韩先生说得不对吗?你们这破阵就是漏洞百出!还绝情谷镇谷之宝呢,我看是丢人现眼!”
韩非没理会杨过的插科打诨,目光转向困住杨过的那个小型渔网阵。这个阵因为只困一人,规模较小,但原理相通。他仔细观察了几秒,然后对杨过道:“杨过,听我指引。左三步,前一步,以你手中利器,刺向你右前方地面第三块青砖缝隙。”
杨过对韩非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毫不迟疑,依言而行。他虽不知原理,但动作迅捷。
就在他剑尖(或其它兵器)刺入那青砖缝隙的瞬间,操纵困住他的那几名弟子只觉得脚下地面传来一股诡异的震动,内力运转微微一滞,手中渔网的控制竟出现了一刹那的松散!
“就是现在,震坎位,破网而出!”韩非的声音及时传来。
杨过福至心灵,全身内力爆发,猛地向韩非指示的方位(震坎位,即特定方位)一冲一绞!
“嗤啦!”
坚韧的渔网,竟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杨过身形一矮,如同泥鳅般从缺口中钻了出来,落地后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出来的地方,又看看韩非,眼睛瞪得溜圆:“真……真出来了?!”
韩非微微颔首:“此阵节点设于地下,借地气辅助,你破坏其枢纽,阵法自破。”
公孙止看着脱困而出的杨过,再看看好整以暇、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指点了一下迷津的韩非,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暴怒涌上心头!他绝情谷两大倚仗,情花毒似乎奈何不了对方,渔网阵被人当玩具一样随手破去,还附带详细“差评”!
“啊——!气煞我也!”公孙止再也维持不住那伪君子的风度,状若疯虎,黑剑狂舞,不顾一切地朝着韩非猛扑过来!“我要杀了你!”
韩非看着失去理智冲来的公孙止,摇了摇头。
“败局已定,犹作困兽之斗。看来,需要执行强制措施了。”
他身形不动,只是抬起了手。
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剖析与指引,而是蕴含着“裁决”真意的凌厉气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