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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的庙会正赶上三月三,汴河沿岸的柳丝刚抽新芽,就被满城的喧嚣染得热闹起来。李青牵着黄麒麟挤过人群时,鼻尖突然钻进股熟悉的硝石味——不是烟花的燥烈,是往生教“锁魂香”特有的甜腥,混在糖画的焦糖香里,若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

“在那边。”黄麒麟突然挣脱他的手,鬃毛炸开如蓬松的雪团,朝着不远处的皮影戏台窜去。它项圈上的令牌金光闪烁,在攒动的人头间劈开条通路,李青紧随其后,刚挤到戏台前,就听见前排传来声凄厉的惨叫。

穿蓝布衫的汉子正捂胸倒地,粗布衣襟被染得通红,心口插着半截油亮的黑木枪,枪杆上还缠着几缕驴皮,与戏台上演《长坂坡》的皮影赵云手中的枪,连木纹都分毫不差。

“杀人了!”人群瞬间炸开,惊惶的尖叫里,李青瞥见汉子蜷曲的手指——指甲缝里卡着点灰黑色的碎屑,迎着阳光看,泛着驴皮特有的蜡光。

戏台后台的白胡子老艺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仍在慢悠悠地操纵影偶。赵云的皮影枪刚完成“枪挑曹营”的动作,枪尖还滴着暗红的汁液,在白布上投下的影子竟泛着淡淡的血色。他袖口滑落的瞬间,李青看见腕骨处刺着个模糊的“阴”字,刺青边缘的皮肤泛着青黑,显然是用往生教的邪术染的墨。

“老先生,借一步说话。”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搭在戏台边缘,剑穗的银丝缠着片刚飘落的柳絮,“你这皮影枪,倒是做得逼真。”

老艺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里没有瞳仁,只剩下两团转动的黑雾:“客官说笑了,不过是些驴皮木头,哪有真刀真枪厉害?”他说话时,嘴角的皱纹里渗出点黑汁,滴在皮影人的脑袋上,那影偶的嘴突然动了动,像是在咀嚼什么。

黄麒麟突然对着戏台柱子狂吠,项圈令牌的金光射在柱身不起眼的地方。李青凑近一看,发现木纹里刻着个极小的“镜”字,笔画瘦硬,与洛阳古墓绢布上“镜心殿”的笔迹如出一辙——是赵玄阴的手笔!

“这柱子是你刻的?”李青的道袍骤然绷紧,后背的白梅印记泛起麻痒,“赵玄阴让你来开封做什么?”

老艺人突然怪笑起来,笑声像两块驴皮在摩擦:“主教说,开封的地脉连着镜心殿,用活人的生魂祭皮影,能让镜中的‘老朋友’醒得快些。”他猛地扯动手中的线,皮影赵云的枪突然转向,枪尖直指李青心口,“客官既然识货,不如也来凑个热闹?”

李青侧身避开,桃木剑横扫,斩断了操纵影偶的线。皮影赵云应声落地,在石板上弹了两下,竟像活物似的蜷缩起来,驴皮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地上拼出个残缺的“阴”字。

“是‘血引术’。”随后赶来的苏荣蹲下身,用银针挑起点血珠,针尖立刻变黑,“用活人血浸泡驴皮,再刻上往生教的符咒,影偶就能变成杀人的傀儡。刚才那汉子,就是被影偶的枪影所伤——这是借影杀人的邪术。”

人群外突然传来铜锣声,几个捕快挤开人群冲进来,为首的捕头看见倒地的汉子,脸色骤变:“又是这样!这是本月第三个了!都是心口插着皮影凶器,死在戏台前!”

“前两个死者在哪?”柳念眉的银簪突然指向老艺人的皮影箱,簪尖的蛇纹竖起,“箱子里不止这一个影偶,至少有七个沾着生魂的气息。”

老艺人突然将皮影箱往地上一摔,箱盖弹开的瞬间,十几只皮影人窜了出来,有文官有武将,个个关节处泛着血丝,落地后竟用细木腿直立行走,朝着人群扑去。其中个花旦皮影的脸上,还贴着片干枯的指甲——正是前两个死者的特征。

“拦住它们!”云逍的青铜剑劈向最前面的武将皮影,剑刃砍在驴皮上,竟被弹了回来,“这些影偶被符咒浸过,硬如精铁!”

黄麒麟纵身跃起,对着皮影人喷出团金光。金光过处,皮影人的驴皮纷纷开裂,露出里面裹着的细骨——是孩童的指骨,每节骨头上都刻着往生教的符咒。

“用的是夭折孩童的骨头当骨架!”清漪的指尖抚过胸口发烫的白梅胎记,“赵玄阴在练‘七童煞’,用七个属阴的孩童骨做皮影,再杀七个对应命格的活人祭影,就能炼成能穿梭阴阳的皮影活傀!”

老艺人见皮影人被金光克制,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满背的符咒。他抓起把黑灰往脸上抹,皱纹里的黑雾越来越浓:“主教说了,必要时,用我的魂当引子也行!”

他猛地扑向戏台的白布,身体撞在布上的瞬间,竟像墨滴入水中般渗了进去,化作个巨大的黑影,与皮影赵云的影子重合在一起。黑影手持长枪,在白布上狂奔,枪尖划过的地方,人群中不断有人惨叫倒地,心口都出现与枪影一致的伤口。

“他把自己炼成了皮影母傀!”李青的桃木剑直指白布,“苏荣,用‘破影散’!”

苏荣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的雄黄粉和桃木灰混合,朝着白布撒去。粉末落在黑影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黑影的轮廓开始模糊,白布上渗出点点黑血,正是老艺人的血。

柳念眉突然唱起《凤仪班》的《镇魂调》,戏腔清亮,穿透喧嚣的瞬间,白布上的黑影猛地顿住。李青趁机将龙鳞弹珠掷向黑影,弹珠穿透白布,在戏台后的柱子上炸开,刻着“镜”字的地方突然喷出股黑气,黑气中浮着个模糊的镜影——是镜心殿的西洋镜!

“原来如此。”李青恍然大悟,“他借影杀人,是为了给镜心殿的镜子输送生魂!这戏台柱子连着地脉,是镜心殿的远程‘引魂阵’!”

黑影在弹珠的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缩成个小小的皮影,掉落在地。李青捡起皮影,发现驴皮背面用朱砂写着个“镜”字,旁边还有行小字:“三月初七,铁塔地宫,七煞聚齐。”

捕头突然惊呼:“铁塔地宫!那里明天要举办祈福法会,会有很多孩子去……”

黄麒麟对着铁塔的方向低吼,项圈令牌的金光投射出幅画面:地宫深处摆着七个皮影箱,每个箱子上都刻着孩童的生辰八字,其中六个已经填上了名字,只剩下最后一个空白。

“他要在法会上凑齐第七个孩童!”云逍的青铜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必须阻止他。”

李青望着地上渐渐失去温度的死者,又看了看铁塔方向的浓烟——那是庙会祈福的香火,此刻却像被染了墨般发灰。他握紧手中的皮影母傀,驴皮上的“镜”字还在发烫,与洛阳古墓绢布上的字迹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收拾东西,去铁塔。”李青的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皮影碎片,“赵玄阴想用皮影活傀打通开封地脉与镜心殿的联系,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黄麒麟叼来皮影箱的锁扣,上面刻着半朵梅花,与清寒师姐手记里的梅花图案严丝合缝。李青突然想起镜心殿西洋镜后的腊梅根——原来赵玄阴的布局,从庙会的皮影戏开始,就与清寒师姐的遗留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离开戏台时,夕阳正将汴河染成金红色。李青回头望了眼那根刻着“镜”字的柱子,布幡在风中飘动,将皮影戏的白布吹得猎猎作响,布上未干的黑血,竟在余晖中拼出个模糊的镜影,镜里映出的,是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铁塔地宫的“七童煞”,镜心殿的西洋镜,还有那个藏在影中的神秘人脸,都在预示着场更大的风暴。而开封庙会的这场诡影,不过是风暴来临前,最先落下的那颗雨点。

开封铁塔的铜铃在暮色中轻响,七层塔檐下的红灯笼刚点亮,就被股突如其来的黑雾裹住,灯笼纸迅速泛黄,透出里面跳动的绿火——那是往生教的“阴火”,专噬生魂的邪焰。

李青站在塔下的石阶前,望着地宫入口处涌动的黑雾,道袍后背的白梅印记正突突跳动。昨夜从皮影戏班缴获的箱子里,除了七具孩童骸骨,还有张泛黄的地契,上面用朱砂标着铁塔地宫的位置,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皮影人,手里举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正是开封城的轮廓。

“他们想借铁塔的地脉,把整个开封的生魂都引到镜心殿。”清漪的指尖抚过地宫石门上的刻痕,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实则是往生教的“引魂阵”,与皮影戏台上的符咒同源,“铁塔是开封的地脉眼,一旦被邪术污染,整座城的人都会被抽走生魂。”

黄麒麟突然对着塔顶狂吠,项圈令牌的金光在塔檐间穿梭,照亮了个蜷缩的黑影。黑影穿着破烂的戏服,手里举着个皮影娃娃,娃娃的脸用朱砂画着,竟与昨夜死去的蓝布衫汉子一模一样。

“是皮影活傀的残魂。”苏荣从药箱里取出张符纸,符纸靠近黑雾时立刻燃烧起来,“它在给地宫里面的人报信,我们被发现了。”

地宫石门突然“吱呀”作响,门缝里渗出的黑雾中,飘出串细碎的铃铛声,与皮影戏班老艺人操纵影偶的线铃声如出一辙。李青握紧桃木剑,刚要上前推门,石门却自己打开了,露出里面幽深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插着无数支牛油烛,烛火都是诡异的绿色。

“是陷阱。”柳念眉的银簪突然指向甬道尽头,簪尖的蛇纹剧烈颤动,“里面有至少三十个皮影活傀,还有……股很浓的尸气,比阴无常的戾气重得多。”

云逍的青铜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穗的金铃与甬道里的铃铛声相撞,发出刺耳的共鸣:“正好,省得我们一个个找。”他率先迈步走入甬道,剑尖挑起支牛油烛,烛火“噗”地爆开,照亮了石壁上的壁画——画的竟是《长坂坡》的皮影戏,只是赵云的枪尖上,串着七个孩童的头颅,每个头颅的眉心,都点着与皮影人相同的朱砂。

“是‘七童煞’的祭典图。”李青的声音发沉,“赵玄阴不仅要用孩童的骨做皮影,还要用他们的头颅献祭,这是要把铁塔地宫变成第二个镜心殿。”

甬道尽头的大厅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众人冲进去,只见大厅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七个黑木匣子,每个匣子上都刻着个孩童的名字,其中六个匣子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最后个匣子关着,锁孔里插着半截皮影枪,枪杆上缠着缕乌黑的头发。

“还有一个孩子活着!”苏荣的药箱突然自动弹开,里面的银针齐刷刷指向石台下的阴影,“在那里!”

阴影里钻出个穿红袄的女童,约莫五六岁,手里抱着个布偶,布偶的脸是用驴皮做的,眼睛处缝着两颗黑纽扣,正对着众人“笑”。女童看见李青,突然举起布偶:“叔叔,你看我的小皮影,会跳舞哦。”

她扯动布偶背后的线,布偶竟真的跳起舞来,动作与昨夜皮影戏里的赵云一模一样。李青的瞳孔骤然收缩——布偶的关节处泛着血丝,与杀人的皮影活傀特征完全相同!

“别碰那布偶!”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挥出,斩断了布偶的线。布偶落地的瞬间,突然张开嘴,露出里面细密的木齿,朝着女童的脚踝咬去,却被及时赶到的黄麒麟一脚踩碎。

女童吓得躲到石台后,怀里的布偶碎片突然渗出黑血,在地上拼出个“镜”字。大厅两侧的石壁突然“咔嚓”作响,无数皮影人从石缝里钻了出来,有文官有武将,个个手持皮影凶器,关节处的血丝在绿火下泛着红光。

“来得正好。”云逍的青铜剑横扫,剑气劈开个武将皮影的胸膛,里面滚出堆细小的骨头,“苏荣,破影散!”

苏荣立刻撒出雄黄粉和桃木灰的混合物,皮影活傀被粉末沾到,纷纷冒出黑烟,动作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疯狂。李青注意到它们的影子——在绿火的映照下,影子竟脱离了本体,在地上扭曲蠕动,朝着众人的脚边爬来。

“小心影子!”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插向地面,剑穗的银丝在地上织成道光网,将爬来的影子拦在网外,“这些皮影活傀能借影伤人,刚才那女童的布偶,就是个引子!”

柳念眉突然唱起《镇魂调》,戏腔在大厅里回荡,皮影活傀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些。她趁机冲到石台后,将女童抱了出来:“别怕,姐姐带你出去。”

女童却突然指着柳念眉的银簪:“姐姐,你的簪子上有小蛇,和我娘的一样。”她从怀里掏出个银镯,蛇纹款式与柳念眉的银簪如出一辙,“我娘说,戴着这个,坏人就不敢靠近我了。”

“是玉麒麟旁支的孩子!”清漪的白梅胎记突然发亮,“她的娘肯定也是被往生教抓了,这银镯是族里给的护身符。”

石台上的黑木匣子突然全部爆开,里面飞出无数皮影线,像毒蛇般朝着女童缠去。李青的道袍骤然亮起,后背的白梅印记爆发出金光,将皮影线全部震断。金光落在石台上,竟在台面映出个模糊的镜影,镜中浮着赵玄阴的脸,正对着女童狞笑。

“抓住她!”镜影里的赵玄阴突然嘶吼,大厅的地面开始震动,石台下的阴影里,钻出个巨大的皮影人,足有三丈高,头颅是用七个孩童的头骨拼的,身体裹着层厚厚的驴皮,上面缝满了往生教的符咒。

“是‘七童煞’的母傀!”苏荣的声音发颤,药箱里的药材全部剧烈跳动起来,“它吸收了前六个孩童的生魂,只要再吞了这个女童,就能彻底成型,到时候连地脉都会被它污染!”

母傀举起巨大的皮影枪,枪尖的阴影在地上迅速扩大,朝着女童罩去。李青将女童交给柳念眉,桃木剑与龙鳞弹珠同时亮起,金光在身前凝成面巨盾,挡住了枪尖的阴影。

“云逍,清漪,毁了它的皮影线!”李青的声音在金光中回荡,“它的力量来自操纵它的人,线断了,它就动不了了!”

云逍的青铜剑与清漪的白梅胎记光芒交织,朝着母傀背后的线团飞去。那些线比普通的皮影线粗了十倍,外面裹着层黑血,砍上去竟像砍在铁条上。

“用玉麒麟的血!”清漪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云逍的剑上。剑身瞬间爆发出红光,剑气斩断皮影线的瞬间,母傀的动作突然僵住,驴皮表面的符咒纷纷燃烧起来。

母傀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头颅上的头骨纷纷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面小小的铜镜,镜面刻着与镜心殿相同的龙纹,正泛着暗紫色的光。

“是镜心殿的镜子碎片!”李青的道袍剧烈发光,“它在用镜子碎片吸收生魂,传输给赵玄阴!”

他纵身跃起,桃木剑直指铜镜。镜中的赵玄阴突然露出狞笑,镜面上裂开无数纹路,射出道黑光照在李青心口。李青的道袍被黑光穿透,后背的白梅印记渗出鲜血,滴在地上,竟与石台上的“镜”字重合。

“青儿,你的血果然最纯。”赵玄阴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病态的兴奋,“等我吸收了七童煞的力量,就能借你的血彻底冲破镜心殿的封印,到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黄麒麟的长嚎打断。神兽纵身扑向铜镜,用身体撞碎了镜面,碎片溅落的瞬间,母傀的身体突然崩塌,化作堆驴皮和骨头,里面飞出六个小小的光点,正是被吞噬的孩童生魂,朝着地宫上方飘去。

女童突然指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哥哥姐姐们在笑。”她的银镯突然亮起,照亮了石台下的暗格,里面藏着个日记本,封面上画着个白胡子老艺人,正是皮影戏班的那个。

日记本里记载着老艺人的遭遇:他的孙子被往生教抓走,逼他用皮影术炼活傀,否则就杀了孩子。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注着开封城外的座废弃戏台,旁边写着:“孙儿被藏在戏台地下,他们说,等七童煞炼成,就用他的魂养镜子。”

李青合上日记本,后背的白梅印记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赵玄阴的布局远不止开封,镜心殿的镜子碎片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正在各地收集能强化镜子的邪物,而玉麒麟的血,就是他最终的目标。

离开铁塔地宫时,天已蒙蒙亮。女童牵着柳念眉的手,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紧紧攥着那只被踩碎的布偶碎片——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黄麒麟走在最前面,项圈令牌的金光在晨雾中指引着方向,朝着城外的废弃戏台而去。李青望着越来越近的戏台轮廓,道袍的白梅印记轻轻发烫,他知道,那里不仅有老艺人的孙子,还有赵玄阴布下的另一个陷阱,而这个陷阱,很可能与镜心殿的秘密,有着更深的联系。

夕阳的金辉刚漫过铁塔的铜刹,李青就看见地宫入口处飘着盏白纸灯笼,灯笼穗子缠着几缕驴皮线,在晚风里轻轻打旋。黄麒麟突然炸起鬃毛,项圈令牌的金光在灯笼上炸开,映出里面裹着的东西——是截孩童的小指骨,骨头上还缠着红线,线头系着枚小小的银锁,锁面上刻着个“七”字。

“第七个孩子的骨头……”苏荣的声音发颤,银针在指尖抖得厉害,“他已经得手了?”

云逍按住她的肩,青铜剑指向地宫石阶:“未必。你看这银锁的锁孔,是新凿的,里面还没刻生辰八字。”他俯身捡起片灯笼纸,纸面隐约有油印的痕迹,“是今天庙会摊子上卖的那种,说明骨头刚放进去没多久。”

李青捏着那截小指骨,指骨上的红线突然发烫,竟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在手腕处绕了个圈。他猛地抬头,地宫深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脆生生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出来的。

“进去看看。”他将指骨塞进布囊,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穗的银丝缠着片柳叶——是刚才在汴河岸边摘的,能暂时挡住阴邪之气。

地宫石阶长满了青苔,每级台阶都刻着个模糊的孩童像,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眉眼竟与那七个皮影箱上的画像隐隐重合。走到第三十三级时,黄麒麟突然用爪子扒住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鼻尖指向左侧的石壁。

那里的青苔比别处薄些,隐约能看见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正是皮影箱锁扣上的半朵梅花。李青将从戏台捡的锁扣嵌进去,石壁“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暗室。

暗室中央摆着七个皮影箱,箱盖敞开着,里面铺着暗红的绒布,每个箱子里都躺着个影偶,穿着不同颜色的袄子,领口绣着对应的生辰八字。最后一个箱子空着,箱底刻着行小字:“戊戌年三月初七,子时,铁塔顶,合煞。”

“他要在子时的铁塔顶完成‘七童煞’的合祭。”云逍的指尖抚过箱底的字迹,青铜剑突然发出嗡鸣,“合煞需要活祭,这截小指骨只是引子,真正的孩子还在他手里。”

暗室角落堆着些杂物,有个破旧的拨浪鼓,鼓面上蒙着的羊皮已经发黑,鼓柄缠着的红线与指骨上的一模一样。苏荣拿起拨浪鼓轻轻一晃,鼓里传出的不是“咚咚”声,是孩童的啜泣,细弱得像蚊子哼。

“是骨哨声。”她将银针插进鼓皮,针尖立刻渗出黑血,“他把孩子的魂魄封在了鼓里,用骨哨声引我们来这里。”

李青突然注意到影偶的袄子下摆,布料泛着淡淡的荧光,凑近一看,竟是用磷粉画的符咒,七个影偶的符咒连起来,正好是往生教的“聚阴阵”。而阵眼处,摆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灰,擦去灰尘后,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是七个孩童被绑在铁塔铜刹上的模样,个个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镜心殿的分镜!”他猛地捂住镜面,“赵玄阴用铜镜远程操控,孩子根本不在地宫,在铁塔顶上!”

话音未落,暗室的石壁突然剧烈震动,七个皮影箱同时合上,箱锁“啪嗒”扣死,锁孔冒出黑烟,在地上拼出个巨大的“煞”字。黄麒麟纵身跃起,对着黑烟喷出金光,金光撞在“煞”字上,竟被弹了回来,在石壁上炸出个坑。

“是‘锁魂阵’!”清漪的银簪突然出鞘,簪尖的蛇纹竖起,“他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等子时合煞完成再动手!”

暗室顶部开始往下掉碎石,李青抬头一看,穹顶的砖石正在移动,竟组成个巨大的皮影戏台,台上的影偶正是赵玄阴的模样,手里举着七个小小的影偶,正在慢悠悠地摆弄。

“别急着走啊。”赵玄阴的声音从石壁里渗出来,像砂纸在磨木头,“好不容易凑齐七个‘客人’,怎么也得看看合煞的好戏。”

“你把孩子藏在哪了?”李青的桃木剑抵住石壁,剑穗的柳叶突然爆出绿光,“放了他们,我让你走。”

“放了他们?”赵玄阴笑了,戏台影偶突然举起皮影枪,对着镜中的孩童影一晃,“你看这铜刹的尖儿,要是掉下来,会不会扎穿小娃娃的手?”

铜镜里的孩童影突然瑟缩了一下,像是真的感觉到了疼痛。苏荣的银针突然脱手而出,刺穿铜镜,镜面裂开的瞬间,孩童的嬉笑声突然变调,成了凄厉的哭喊。

“别伤孩子!”李青急忙喊道,银针却已经穿透镜面,在暗室的石壁上扎出个小孔,孔里渗出点点血珠——是孩童的血!

“晚了。”赵玄阴的声音带着得意,“这铜镜连着铜刹的机关,你们动一下,尖儿就往下落一寸。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七个皮影箱突然同时炸开,影偶们窜出来,个个举着皮影刀,朝着他们扑来。这些影偶比在戏台见到的更厉害,身上的磷粉符咒在黑暗中发亮,刀光扫过的地方,石壁都被蚀出小坑。

黄麒麟怒吼一声,喷出灵犀骨项圈,项圈在空中转了个圈,将影偶们圈在中间。金光与磷火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影偶的驴皮开始冒烟,却依旧往前冲,像是不知疼痛。

“它们被合煞的煞气护着,普通法器伤不了!”云逍的青铜剑劈断个影偶的胳膊,断口处立刻冒出黑烟,又长出条新的,“得找到阵眼,破了聚阴阵!”

李青环顾暗室,目光落在那面裂开的铜镜上。镜面虽然碎了,却依旧映着铁塔顶的景象,铜刹尖上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个穿灰布衫的人影,正用红线操控着什么——是那个白胡子老艺人!

“阵眼在铜镜后面!”他突然明白过来,桃木剑对着铜镜掷去,剑刃穿透镜面的瞬间,暗室的“煞”字突然变淡,影偶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苏荣趁机撒出破影散,粉色的粉末落在影偶上,驴皮突然像被点燃的纸般卷曲起来,露出里面的孩童骨。那些骨头在地上滚了滚,竟自己拼出个小小的阵法,阵中心躺着块黑木,木头上刻着“七童煞”三个字。

“是母煞木!”清漪的银簪刺向黑木,簪尖刚触到木头,就听见孩童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暗室的石壁渗出无数细小的血珠,“快拔出来!它在吸孩子的血!”

云逍的青铜剑紧跟而上,剑刃插进黑木的瞬间,整个暗室剧烈摇晃起来,铜镜里的铁塔顶景象突然清晰——七个孩子被绑在铜刹的七个角上,白胡子老艺人正举着把小刀,刀尖对准最左边那个穿红袄的孩子。

“子时到了!”老艺人的声音从铜镜里传出来,小刀落下的瞬间,李青突然将桃木剑插进母煞木的中心,剑穗的柳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

绿光顺着铜镜的裂痕冲出去,铁塔顶的老艺人突然惨叫一声,小刀掉在地上,身体像被点燃的皮影般冒出黑烟。孩子们身上的红线纷纷断裂,铜刹尖“哐当”一声掉下来,砸在老艺人的影子上,将那团黑影钉在地上。

暗室的“煞”字彻底消散,影偶们失去煞气支撑,纷纷瘫软在地,化作堆堆驴皮碎。李青拔出桃木剑,母煞木在剑刃上冒着黑烟,渐渐缩成块焦炭。

“孩子……”苏荣急忙看向铜镜,镜面已经布满裂纹,只能隐约看见孩子们跌坐在铜刹上,互相抱着哭,没有受伤。

云逍用剑挑开暗室的石门,外面的月光涌进来,照亮了石阶上的孩童像。那些画像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正对着他们微微眨眼,嘴角还带着笑。

“走吧,去接孩子们。”李青的声音有些沙哑,手腕上的红线已经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红痕。他最后看了眼那面碎铜镜,镜中映出的铁塔顶,老艺人的黑影正在月光中消散,消散前,影子突然对着他作了个揖,像是在道谢。

黄麒麟叼着那截小指骨,跟在他身后,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地上的驴皮碎。李青摸着它的头,突然想起老艺人撕开衣襟时,满背符咒中间,贴着块小小的银锁,锁面上刻着个模糊的“安”字——或许,他也曾有过想保护的孩子。

铁塔的铜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孩子们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抽泣。李青顺着石阶往上爬,每一步都踩在孩童像的笑脸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他知道,赵玄阴不会就这么罢休。那面碎铜镜里映出的铁塔顶,除了老艺人的黑影,还有个更模糊的轮廓,站在远处的飞檐上,手里举着个影偶,影偶的脸,正是他自己。

而地宫暗室的石壁上,那些孩童像的眼睛还在眨,仿佛在说:这场皮影戏,还没演完呢。

李青攀上铁塔顶层时,夜风正卷着铜铃响,七个孩子缩在铜刹底座旁,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他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怯生生地往一起挤。最年幼的那个穿红袄的孩子,手里攥着半块咬过的麦芽糖,糖渣沾在冻得发红的脸颊上,眼神却透着股倔强,像极了当年初入师门的自己。

“别怕,我来接你们回家。”李青放缓声音,伸手去牵离他最近的孩子,指尖触到那孩子手腕时,摸到圈细细的勒痕——是被红绳捆过的印记,与暗室里影偶领口的勒痕如出一辙。

云逍和苏荣随后赶到,苏荣从药箱里取出药膏,蹲下身给孩子们涂手腕上的伤。孩子们起初还瑟缩躲闪,直到看到她指尖温柔的动作,才渐渐放松,由着她涂抹。穿绿袄的孩子突然指着远处飞檐:“刚才有个戴帽子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小木头人,跟我们长得一样……”

李青猛地转头,飞檐上空空荡荡,只有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但他清楚记得,碎铜镜里那个模糊的轮廓,正是站在那个位置。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桃木剑,剑鞘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师父临终前刻的“护”字,此刻正微微发烫。

“先带孩子下去。”李青对云逍道,“铁塔西侧有处破庙,你先带他们去那里避寒,我去追那个影子。”

云逍点头,招呼孩子们:“来,哥哥背你们下去,庙里有热馒头。”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刚才的恐惧被食物的诱惑冲淡了大半,红袄孩子却拉着李青的衣角不肯放,小声问:“叔叔,那个拿木头人的人,是不是还会来找我们?”

李青蹲下身,擦掉他脸上的糖渣:“不会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平安符——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用红布缝着,里面裹着片桃木屑,“拿着这个,坏人不敢靠近。”

孩子攥紧平安符,用力点头,这才跟着云逍往塔下走。李青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塔梯拐角,转身跃向那处飞檐。

飞檐上还留着淡淡的鞋印,边缘沾着点黑灰——是地宫暗室里的墙灰。他顺着鞋印追至铁塔另一侧的屋脊,忽见前方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手里果然提着个木盒,盒身隐约有皮影晃动的声响。

“站住!”李青提气追去,桃木剑出鞘带起风声。黑影却不回头,身形快得像阵风,在巷弄里左拐右绕,竟对开封城的布局了如指掌。

追到一处戏班后台时,黑影突然转身,将木盒往地上一摔。盒盖崩开,里面滚出七个影偶,正是那七个孩子的模样,只是每个影偶的胸口都插着根细针。黑影摘下帽子,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那白胡子老艺人,只是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慈祥,疤痕在月光下扭曲如蛇。

“你以为救得了他们?”老艺人冷笑,指尖捏着枚铜针,“这影偶沾了孩子们的头发,针入影偶心,他们在庙里就得心口疼,针拔出来……”

李青不等他说完,桃木剑已刺出,剑风扫过影偶,将上面的细针尽数震落。老艺人怪叫一声,从戏台底下抽出把短刀,刀身刻满符咒,劈向李青面门。

“赵玄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李青侧身避开,剑穗缠上对方手腕。

老艺人手腕被缠,却笑得更凶:“好处?他答应我,事成之后,用‘七童煞’的煞气,让我那早夭的孙儿……活过来!”他猛地发力,短刀划破李青的衣袖,“你们懂什么!我孙儿死的时候,也才这么大……”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短刀的攻势却没停,刀风里竟带着股悲恸。李青看着他脖颈处露出的银锁——正是暗室铜镜里看到的那个,锁面“安”字已被磨得发亮。

“你孙儿若在天有灵,绝不会愿意见你用别的孩子换他‘活’过来。”李青的剑停在他胸前,“这不是复活,是借煞聚魂,聚的是怨魂,成的是凶煞。”

老艺人动作一僵,短刀“当啷”落地。他颤抖着摸出银锁,锁里坠着片小小的乳牙,是孩子换牙时掉落的。“我就是想再抱抱他……就一次……”

李青收回剑,从怀里摸出块玉佩——是师父给的,据说能安神。“这玉佩借你,若你孙儿有灵,或许能托梦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再也不碰这些邪术。”

老艺人捧着玉佩,突然老泪纵横,对着李青深深一揖。此时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丑时。

李青回到破庙时,孩子们已经靠着草堆睡熟,苏荣正给他们盖毯子,云逍则在庙门口生火,火光映着他手里的铜镜碎片——镜面不知何时拼好了些,映出的不再是铁塔顶的景象,而是七个孩子在田埂上追蝴蝶的画面,个个笑得灿烂。

“他招了?”云逍问。

李青点头,将老艺人的事简略说了说。苏荣叹道:“皆是执念害人。”

红袄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问:“那个拿木头人的爷爷,是不是也很可怜?”

李青望着庙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可怜,但做错事,就得认。”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天亮了,我送你们回家。”

庙外的晨雾里,隐约传来皮影戏班的锣鼓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李青知道,赵玄阴还在暗处,这场围绕皮影与孩童的较量,还没结束。但此刻看着孩子们安稳的睡颜,他心里清楚——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阵法、符咒,而是这些在晨光里会笑、会闹、会怯生生抓住你衣角的鲜活生命。

铜镜碎片在火光中闪烁,映出的田埂画面里,突然多了个模糊的小身影,正追着蝴蝶跑向远处,脖颈处,戴着个小小的银锁,锁面“安”字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天光渐亮,破庙的木门被晨露打湿,李青正将最后一块干粮掰给红袄孩子,庙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逍猛地起身,青铜剑半出鞘,却见老艺人佝偻着背站在门口,手里捧着那个装影偶的木盒。

“我把这些东西带来了。”他声音沙哑,将木盒放在地上,“还有……这个。”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七缕头发,每缕都系着红线,“赵玄阴要我用这个做‘牵魂引’,现在还给孩子们。”

红袄孩子认出那是自己的头发,怯生生伸手去够,老艺人赶紧递过去,指尖触到孩子的手时,像被烫到般缩回,眼里满是愧疚。

苏荣将头发分还给孩子们,轻声道:“赵玄阴许你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真正能留得住念想的,从不是邪术。”她指了指老艺人手里的银锁,“就像这个,比任何符咒都管用。”

老艺人摩挲着银锁,忽然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递给李青:“这是赵玄阴给我的地图,说开封府衙底下有处密室,藏着他练‘百鬼戏’的法器。我……我想赎罪。”

李青展开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道入口,就在府衙西侧的枯井里。“你可知密室里有什么?”

“听说……有个‘聚魂灯’,能吸孩童的魂魄养着。”老艺人声音发颤,“他说集齐七七四十九个,就能练成不死身。”

“疯子。”云逍冷哼一声,将铜镜碎片揣进怀里,“这种邪术要是成了,开封城的孩子都得遭殃。”

红袄孩子拉了拉李青的衣角:“叔叔,我们能帮忙吗?我会爬树,能从井口往下放绳子。”

李青失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们的任务是回家。等处理完这事,我亲自送你们去衙门,让官差送你们找爹娘。”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老艺人却红了眼眶:“我带路吧。那密道我去过一次,机关我熟。”

一行人兵分两路,苏荣带着孩子们去府衙找可靠的捕头,李青和云逍则跟着老艺人往枯井赶。枯井口盖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掀开时扬起一阵灰,井底黑黢黢的,隐约有风声呜咽。

“往下数十七阶,左转有暗门。”老艺人递过盏油灯,“暗门后有流沙陷阱,得踩着青砖过,砖上有记号。”

李青提着油灯先下去,石阶湿滑,每踩一步都溅起细尘。到第十七阶时,果然见左侧石壁有块砖颜色不同,按下去后,石壁缓缓移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小心脚下。”老艺人在后头提醒,“第三块砖是活动的,得跳过去。”

云逍跟在后面,青铜剑敲了敲地面,火星溅起处,果然有块砖是空的。跳过陷阱,前方突然开阔,出现个石室,正中央摆着盏青铜灯,灯芯泛着绿火,周围散落着几十个小木偶,每个都穿着不同的衣裳,细看竟与开封城里失踪的孩童模样相似。

“聚魂灯!”老艺人声音发抖,“那些木偶里……怕是都藏着魂魄。”

李青凑近一看,木偶背后贴着黄符,上面写着孩童的生辰八字。他刚要伸手去摘符,灯芯突然暴涨,绿火化作只手抓向他的脸,耳边响起无数孩童的哭喊。

“不好!”云逍挥剑斩断火手,“这灯认生魂,老艺人,你孙女的木偶是不是也在这儿?”

老艺人一愣,疯了似的在木偶堆里翻找,终于抱起个穿粉袄的小木偶,符上的名字正是他孙女的。“囡囡……”

绿火似乎被这声呼唤引动,猛地转向老艺人,却在靠近木偶时迟疑了。李青趁机掏出桃木剑,剑尖蘸了苏荣给的朱砂,直刺灯芯:“用你的念想冲散它!”

老艺人抱着木偶,泪水滴在符纸上:“囡囡不怕,爷爷错了,爷爷带你来晒太阳……”

“轰”的一声,聚魂灯炸开,绿火四散,木偶们身上的符纸同时燃起,化作白灰。石室里响起无数轻快的笑声,像一群孩子在奔跑远去。

老艺人瘫坐在地,怀里的木偶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片桃花瓣飘走。他望着花瓣,喃喃道:“是囡囡……她笑了。”

等李青和云逍走出枯井,晨光已铺满街道。苏荣带着捕头赶来,孩子们正围着捕头讲密室的事,个个眉飞色舞。红袄孩子看到李青,举着块糖跑过来:“叔叔,捕头说找到我爹娘了,他们在城外种桃花!”

李青接过糖,塞进她手里:“快去吧,别让爹娘等急了。”

老艺人被捕头带走时,回头望了眼晨光里的孩子们,深深鞠了一躬。李青知道,他终于放下了执念。

云逍拍了拍他的肩:“赵玄阴的线索断了,但那聚魂灯的碎片里,我闻到了洛阳的气息。”

李青望着洛阳方向,指尖的糖渣还带着甜味:“那就去洛阳。总有一天,要让这些藏在暗处的影子,都晒晒太阳。”

风吹过街角的皮影戏棚,新的戏文正开场,唱的是“光明驱散阴霾”,调子朗朗,听得人心里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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