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陈凡的双眼,已经不是血红,而是仿佛有两团来自地狱的业火在熊熊燃烧。
他死死地盯着全息星图上那个即将重合的、代表着死亡的光点,视线仿佛要将其灼穿。
意识的深海中,那枚古朴而虚幻的硬币,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微光。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愤怒、全部的爱与悔恨,都化作一道精神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枚硬币!
“命运硬币!启动!”
他的指令在灵魂层面回响,冰冷而决绝。
“目标:敌方探测器,代号‘水滴A’!”
“修正项目:运算逻辑错误!”
他的声音,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如同神灵在拨动命运的琴弦,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绝对意志。
“我选择修正以下概率——”
“目标‘水滴A’,在进行下一次相位偏转时,其空间坐标核心算法中,出现‘除零错误’的概率……”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修正为……100%!!!”
轰——!
指令下达的瞬间,陈凡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攥住,然后拧干。
生命的能量,思考的能力,甚至感知世界的能力,都在这一刻被疯狂抽取,作为献给那枚硬币的祭品。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虚弱感,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和声音,身体一软,几乎要直接栽倒在地。
这是篡改现实,操纵法则必须付出的代价。
哪怕只是撬动了宇宙规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丝缝隙,对于凡人之躯而言,也无异于用血肉之躯去撼动星辰。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摇摇欲坠,用最后的意志支撑着身体,将全部的希望,凝聚在了那一个唯一的、必须实现的结果上。
【概率修正中……】
【目标锁定:‘水滴A’】
【法则干涉已生效!】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成了!
……
与此同时,土星光环之外的死寂虚空。
庞大的“地球号”战舰,如同一座静止在星海中的钢铁坟墓,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在它的正前方,不足十米。
那颗被人类命名为“水滴”的完美探测器,正准备进行它在这次战斗中的第十三次、也是决定最终胜负的一次相位穿透。
它的目标,是直接穿透“地球号”的舰桥,将人类舰队的指挥核心,连同那位名为“龙樱”的指挥官,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抹去。
在其无法被人类理解的核心计算单元中,纯粹由能量构成的数据流,正以超越光速的效率奔腾、校验。
【目标锁定:‘地球号’旗舰指挥舱,三维坐标确认。】
【目标区域物质密度分析完毕,结构强度低于阈值。】
【周边空间曲率参数校准完毕,引力扰动已修正。】
【相位偏转角度计算中……】
【启动偏转公式:θ = arcsin(v\/c) * (m\/π)……】
一切都在按照预设的程序,完美地进行着。
然而,就在它即将执行最后一步运算,将常量“π”代入公式的那个普朗克瞬间。
一个在它的宇宙模型中,在它所遵循的物理法则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发生了。
在它的核心数据库里,那个代表着圆周率的、最基础的物理常数“π”,突然,不再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
它变成了一个……未定义的值。
一个被“除以零”后,所诞生的无穷大的、无法被任何逻辑所理解的乱码。
【错误!】
【ERRoR!】
【FAtAL ERRoR: division by zero!】
一连串猩红的警告,如同决堤的血海,瞬间淹没了“水滴”的整个意识核心。
它的核心计算单元,在这一瞬间,坠入了前所未有的逻辑地狱。
它试图理解这个错误,试图修正它,但每一次修正,都会导致更多的、指数级增长的连锁错误。
它就像一台被设定为穷尽宇宙真理的最精密计算机,突然被告知“1+1不等于2”。
它整个存在的底层逻辑,在这一刻,被彻底、野蛮地颠覆了。
为了处理这个足以摧毁其心智的悖论,它遵循着最底层的指令,调动了所有的运算力。
于是,那原本用于维持超光速飞行、用于进行相位偏转的庞大能量,在瞬间被全部抽调。
所有能量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向了那个小小的、已经因超负荷而陷入一片数据火海的计算核心。
外界。
“地球号”的舰桥上。
所有人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等待着那场注定的、毫无悬念的死亡。
一秒过去了。
预想中的剧烈撞击与分解,没有到来。
两秒过去了。
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绝对的死寂。
三秒……
“嗯?”
一名年轻的导航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悬而未决的煎熬,忍不住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然后,他的瞳孔,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
那颗本应穿透舰桥、带来毁灭与终结的完美“水滴”,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距离舰桥舷窗不足十米的地方。
一动不动。
它就像一尊被时间洪流遗忘的、亘古长存的雕塑。
又像一个突然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保持着前冲的姿态,无比诡异地凝固在了深邃的太空中。
“舰……舰长……”
导航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困惑,变得结结巴巴,几乎不成语调。
“您……您快看……”
龙樱紧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准备好直面死亡的、清冷的眼睛。
当她看到舷窗外那颗静止的“水滴”时,即便是她那颗早已准备好迎接死亡的、钢铁般的心脏,也无法抑制地狂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它为什么停下了?
舰桥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那匪夷所思、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
前一秒,还是带来末日的死神。
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件陈列在博物馆深处,供人瞻仰的冰冷艺术品。
这巨大到撕裂感知的反差,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无法思考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