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漫平公司产销计划部统计的漫平公司7月份对外营收数据达到1314万元。
较6月份小幅度增长。
但这个不算好的好消息,却让袁平彻底失去了对漫平公司里某些人的耐心。
由远在陕省的舒漫亲笔操刀,一篇名为《统一思想,砥砺前行,开启奋发有为新征程》的文章,在漫平公司内部刊物《漫平纪实》头条刊载。
相较于袁平严谨大气的文风,舒漫的文章显得更加细腻精巧,以至于会给人以温柔的感觉。
在漫平公司各单位还在讨论其中蕴含的深意时,由漫平公司总部办公室纪律检查委员会和保密委员会联合行动,搜查了产销计划部部长办公室。
当日,产销计划部部长李康宁被限制调查。
同时被限制行动的还有产销计划部办公室主任张跃迁,副部长刘致敬,副主任秘书陆上川。
作为漫平公司承接内外的核心部门,产销计划部汇聚了全国范围内的生产销售管理精英。
但在初期的一闪而过之后,产销计划部就好像陷入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泥潭里。
要说没有成绩也不尽然,但总是给人感觉差点儿意思。
持续的销量走低被掩盖在地缘政治的波动中。
但作为一个出于蓬勃发展中的大集团,内部运转在加速前进,外部输血却越发干涸。
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袁平不想臆测哪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对于普遍存在的以权谋私,他抱以相当的容忍态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都免不了占公家便宜的心理,如何要求其他人。
但谋私有度,如果把工作干的红红火火,那袁平权当他是分享公司发展的红利了。
但贪婪而无能,却是袁平不能容忍的。
这次被重点打击的产销计划部,就是袁平眼中无能的代表。
连年累月的业绩不振,任何理由都无法挽回袁平对他们无能的印象。
三日后,中都项城市监察院首次介入漫平公司的内部调查。
“这是违法行动!”
“监察院作为监督机构,怎么能知法犯法?”
行署一处办公室里,副市长李康成在市长吴雍面前气愤的拍着桌面。
他和吴雍是多年的朋友,在职场上,朋友的意味就是志同道合。
只是这个助吴雍上位的功臣之一,现在却是给吴雍摆了一个难题。
李康宁当初能成为漫平公司的部长级高层,除了本身的名头之外,他这个位高权重的族兄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漫平公司对于各大势力的类似情况并不是很排斥,别说国内的人才,连洋人在漫平公司内都有不少身居要职。
“康成市长,你稍安勿躁,可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至于监察院违法不违法,这个还真不好说。”
“现在国内相关的法律法规还不太完善。”
“监察院的职权也是相当笼统。”
“理论上只要涉及到违法违纪的,都能监察。”
“漫平公司虽然不是政府部门,但由企业申请协助,监察院好像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毕竟只是协助调查,最后如何处罚,还是要走法庭的。”
吴雍现在已经过了刚上位时的兴奋劲儿,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大堆破事儿烂事儿,以前还能往正职身上推,现在,轮到别人推给他了。
漫平公司现在在中都其实和政府部门也没什么两样。
捏着钱袋子不说,光是那指着北城区的大口径火炮就很难不让人心平气和。
你要说它是维护治安的防御性武器,那谁也没办法反驳。
“等到走法庭就晚了!”
“吴市长,你得想办法疏通疏通啊!”
“不说他是不是我兄弟,就每个月给大家的收益也不能就这么断了吧?”
李康成也是有些急了,脱口而出的话让吴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很快就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先别急,你就是要疏通,也得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就这么上门去,你让我怎么说?”
“说他李康宁是我们的人?说大家都是自己人?”
“要说你去说,我是丢不起那个人。”
如果李康宁是漫平公司中低层的职工,那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吴雍都有信心能让漫平公司卖个面子。
但偏偏是李康宁的地位太高。
能拿下他肯定是有非常大的内在驱动力的。
不管是舒漫还是袁平的意思,这几乎已经成为整个漫平公司的意志。
他吴雍瞎了心才会触这个霉头。
“康成,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兄弟有几分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抬得这么高,现在摔下来接都接不住。”
“还不如当时给他找个稳当点儿的部门安排呢!”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吴雍和李康成现在对这句古话有了清晰的认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李康成何尝不是后悔,以前想着反正是在企业上班,位置高,待遇好,手里的资源也方便些。
结果送上去了,又不争气,这下别说违规违纪的那些破事儿,连正常的利益也会被戴上审视的目光。
更严重的是,如此给他这个关节任务带来的影响。
你拉起来的人就这德行,别人会怎么看他?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
吴雍摆明了不想插手,李康成决定自己去试试,现在还有转圜机会,再等几天,尘埃落定就一切皆休。
“李康成!”
眼看着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吴雍大声呵斥了一声。
“你要去哪儿?”
“去找袁副监察长求情?”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眼看着李康成如同失神了一般颓然坐下,吴雍才放松了语气说道:
“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康宁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
“我知道他家里以前对你有恩,但报恩不是这么报的。”
“你这几天先回家休息,我回头帮你打听着。”
“要是康宁的事儿还能有一丝余地,咱们就尽量让这个性质落在经济问题上。”
“万一真的有什么过分的……”
看着李康成红着眼睛望过来的目光,吴雍心里也不好受。
“我尽量保住他一命。”
李康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一点儿被安慰到的样子。
只嘴里还在重复着:
“这不合法律的!这不合法律的!”
“监察院怎么能知法犯法!”
吴雍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知道他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经济问题当然不全是死罪。
按法律也不会判处死刑。
但在实际的社会规则运转中,除了法律,还有朴素的道德惯例。
比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而人命和金钱从来都是可以相互抵消的。
李康宁对漫平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虽然还没有具体数字,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靠李家的体量,在这种级别的损失面前,想要弥补,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能在金钱上弥补,那在道德上就是李康宁需要用其他的一切来抵消债务。
这在民间经济纠纷中可能是田产屋舍,也可能是妻子儿女。
很可能是委身为奴,如果还不能抵消,那就只能命偿了。
李康宁想要坐几年牢就脱身,那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实际上一丁点儿都不可能。
默默的死在监狱里,是李康宁最可能的下场,区别只是这个时间是三年还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