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
无论裴临渊如何放低姿态,耐心解释,白玥始终侧身对着他,目光落在远处树木的新芽上,神色淡漠。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林婉仪的命。
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林婉仪若死,这个世界必然崩塌。
她要借此契机,彻底占据裴临渊内心的全部角落。
更要拿到那个能让她立于权势之巅,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名分。
裴临渊此生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
他一向杀伐果断,耐心稀缺。
唯独在白玥面前,他磨平了棱角,耗尽了温柔,变得几乎不似外人眼中那个冷硬无情的摄政王。
可见她依旧油盐不进,一副疏离淡漠的模样,心底压抑的怒火与挫败感终于翻涌而上。
“玥儿,”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冷意,“你当真……不信我?”
他自认已将整颗心、所有的特殊与纵容都给了她,是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破例。
白玥却丝毫不惧他的气势,只是缓缓转回头:
“不敢。”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伤人。
裴临渊气极,心头混杂着无奈与痛楚。
他伸手,一把将她从躺椅上拽起,强势地禁锢在怀中。
手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低下头,带着惩罚与宣告的意味,狠狠汲取她的唇瓣。
可白玥却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抵住的胸膛,别开脸,挣脱了他的亲吻。
在裴临渊尚未反应过来,她扬起手——
“啪!”
白玥的手微微发麻,她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王爷请自重。”
裴临渊整个人僵在原地,眸中的温度瞬间褪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骇人阴沉。
他活了二十余年,从未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更无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的权威!
是不是他平日太过纵容,才让她恃宠而骄到如此地步?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胸膛微微起伏。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很好。”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蕴含着风暴的怒意。
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受伤。
他转身,玄色衣袍在夜色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大步离去。
白玥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唇角微扬。
她就是这般一点一点,试探并压低他的底线。
如今他对她的百般娇宠,不过是源于新鲜与所谓的爱意,可这虚无缥缈的情爱,谁能保证长久?
待到色衰爱弛,这些特权他想收回便能轻易收回。
唯有让他习惯她的放肆,让她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触碰的存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待裴临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白玥面色依旧平静。
她重新缓缓躺回椅中,合上眼眸。
一直躲在廊柱后的云溪这才快步跑过来,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小姐!您、您怎么能打王爷啊!他再宠您,也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若是他一怒之下,将我们,将我们……”
她吓得连那个杀字都不敢说出口。
白玥依旧闭着眼:
“无事,云溪,我自有分寸,断不会连累到你。”
云溪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满肚子劝诫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惴惴不安地闭上嘴,可心底那阵寒意,却久久未能散去。
...
一连数日,裴临渊都没有再来,两人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裴临渊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内心备受煎熬。
那日的巴掌,不仅留在了他的脸颊,更烙印在他的心头。
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冒犯,自尊心受挫让他有些恼怒,可还是却不舍得重责,这又让他无奈。
这让他莫名烦躁。
他自认已将姿态放得足够低,耐心解释了与林婉仪的过往早已烟消云散,解释了了处置她所需权衡的朝堂利弊。
可白玥丝毫不为所动。
这种无法掌控的挫败感,让他心头闷得发慌。
连带着他周身的气压愈发低沉冷冽。
摄政王府的下人们这几日无不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慎便触怒了这位明显心情不佳的主子。
白玥小院里却悠闲自在。
她每日里不是侍弄草药,就是品尝着新搜罗来的各色点心,偶尔带着云溪出门闲逛,日子过得惬意滋润。
春光明媚,院中桃树花开正盛,粉云缭绕。
白玥正提着一只小巧的木制花洒,细心浇灌着墙角那几株新吐嫩芽的兰草。
暖阳透过花枝间隙,容颜静好。
她放下花洒,信手折下一支开得最繁茂的桃花,指尖轻捻花瓣。
她盘算着午后可以用来尝试制作桃花糕或是酿些桃花醉。
这时一道殷红如血的身影,如同不请自来的妖风,毫无预兆地翩然落入院中。
裴熠依旧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衣,宽大的袖袍在春风中猎猎飞扬,更衬得他面容妖冶。
他唇边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邪笑,目光紧紧缠绕在白玥身上,语气亲昵得令人不适:
“小玥儿,多日不见。”
他踱步上前,无视白玥瞬间冷下的脸色:
“听说,你最近和裴临渊那冰块闹别扭了?怎么,被他欺负了?”
白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摆弄手中的桃花枝,声音冷淡得像是在驱赶蚊蝇:
“无可奉告。”
裴熠却不以为意,反而凑得更近。
他语出惊人,直白无礼:
“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不如…你跟了本王如何?”
他眼底闪烁着一种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白玥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冷静与锋芒,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白玥终于抬眸看向他,眼底掠过一丝算计。
这裴熠或许能利用一番。
不过她可没兴趣与他虚与委蛇。
他虽有一副惑人的皮囊,内里却早已扭曲变形。
今日他能因兴趣纠缠,他日若觉无趣或稍不如意,难保不会再次将她囚于暗室。
这种不可控的危险人物,与她的任务无关,她敬而远之。
但逗弄一下,给他和裴临渊之间添点堵,似乎也无伤大雅。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裴熠将这小院当成了自家后花园,总是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
有时倚在墙头,有时坐在树梢,用他那黏腻的目光注视着白玥的一举一动,言语间尽是撩拨与试探。
白玥每次见他都没什么好脸色,言语更是毫不客气,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裴熠却仿佛乐在其中,越挫越勇。
这些情形,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裴临渊耳中。
暗卫战战兢兢地禀报,裴熠近日频繁拜访白姑娘,言语行为颇为纠缠,裴临渊握着朱笔的手收紧,眸中的寒意瞬间能冻结空气。
他,终于坐不住了。
翻涌的醋意与熊熊燃烧的占有欲,彻底压过了所谓的自尊与冷静。
他起身,径直朝着那处让他又气又念的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