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嫚砚的布鞋踩在邪水漫过的土路上，每一步都溅起黑褐色的水花，泥水顺着鞋缝渗进袜子，冰凉刺骨。
手腕被邪水烫出的红肿已经发紫，伤口边缘凝结着黑褐色的血痂，疼得她指尖发麻。
可胸口的血玉比伤口更烫，东门方向的感应越来越弱，姜小电的呼喊声像是被邪水裹住，断断续续传进她耳朵里：“嫚砚！快！缺口快堵不住了！邪水都漫到膝盖了！”
她拼尽全力往前跑，路边的枯草丛被夜风刮得“哗啦”响，像是在催她。
刚拐过一道弯，就看见东门方向冒起滚滚黑烟，黑色的邪水已经漫到城墙根，在地面上汇成一条条黑流，沾到的野草瞬间就枯了。
几个村民正扛着沙袋往两丈宽的缺口填，可黑袍人手里的弯刀不断砍过来，一个穿粗布衫的村民刚把沙袋举过头顶，就被弯刀划破胳膊，鲜血滴进邪水里，“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沙袋“咚”地掉进邪水里，瞬间就被染黑，连袋口的麻绳都融成了黑渣。
“姜小电！”林嫚砚大喊一声，从怀里摸出半块硫磺石，这是昨天从张老栓的硫磺铺拿的，当时张老栓还特意叮嘱“这硫磺石纯，遇邪水准冒白烟，你可省着点用”，本想留着对付邪祟，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手腕发力，将硫磺石往黑袍人堆里扔，硫磺遇邪水“滋滋”冒起浓密的白烟，呛得黑袍人连连后退，有的甚至捂着鼻子咳嗽，姜小电趁机带着村民把三袋沙袋填进缺口，暂时挡住了邪水。
“嫚砚，你可算来了！”姜小电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露出下面被烟熏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邪水越来越多，项空城的人跟不要命似的往这边冲，咱们的硫磺只剩小半袋了，再撑下去，缺口迟早得被冲开！”
林嫚砚刚要回话，胸口的血玉突然“嗡嗡”震起来，不是东门的危机感应，而是带着清心草的淡香，从龙镜山南侧的方向传来！
她抬头一看，远处有淡金色的光穿透邪雾，像小太阳似的，越来越近：“是伏魔无痕住持的破邪箭！支援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伏魔无痕骑着匹黑马冲过来，马背上还挂着个箭囊，里面插着七支缠黄符的箭。
她长弓拉得满圆，箭杆上的黄符泛着金光，箭尖对准黑袍人堆里的邪水罐：“林姑娘，姜团长！清玄、守一带着二十张灭火符去破庙了，我来帮你们守东门！这些黑袍人，交给我！”
话音刚落，她手指一松，箭身瞬间燃着淡金火焰，“嗖”地扎进黑袍人手里的邪水罐，“嘭”的一声炸响，金光裹着黑水滴四散，几个黑袍人被震得坐在地上，有的甚至被邪水溅到胳膊，瞬间就红肿起来，疼得嗷嗷直叫，手里的邪水罐摔在地上，青蓝色的火窜起来，反而烧到了自己人。
姜小电趁机拍了拍裴礼的肩膀：“裴礼，你跟刘大章带五个团员，绕到黑袍人后侧，把他们的后路断了！别让他们再往东门冲，要是遇到跑的，直接用硫磺火把拦！”
裴礼点点头，从腰间摸出硫磺火把点燃，火苗“噼啪”响：“团长放心，保证不让一个黑袍人跑掉！”说完就带着人钻进草丛中，草的叶子被碰得“哗啦”响。
就在东门的战斗稍有缓和时，郑三营拽着个黑袍人俘虏跑过来，俘虏浑身发抖，黑袍下面的粗布衫还沾着邪水，裤脚都湿透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郑三营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混着黑灰往下流，顺着脸颊滴在地上：“林姑娘，姜团长！这小子是乌金屯的，叫史佳仁，我在南侧树林的柴房里逮着他的，当时他正想往柴房里扔邪水罐！我喂了他半碗清心草汤药，他才肯说实话！”
史佳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邪水里，溅起的水花沾到裤腿：“官爷，我真是被逼的！项总首领说，要是我不帮着来东门当诱饵，就把乌金屯的老少爷们都扔进邪水潭！还说黑袍人分两批行动，一批在东门缠着你们，另一批由银面具人带着，有二十多个人，要去偷袭狼窝屯补给点！那屯子是你们的粮道，要是被端了，你们就没粮吃了！”
“狼窝屯？”林嫚砚心里一紧，狼窝屯离石头城子古城二十多里地，是古城到栖云观的必经补给站，屯子里存着够古城人吃半个月的粮食，要是被偷袭，古城的人迟早得断粮。她赶紧摸出怀里的血玉，指尖贴着玉面往狼窝屯方向感应，果然有微弱的邪力波动，还带着银面具人特有的冷意：“姜小电，你留在东门守着，我让陈怀夏去狼窝屯！正好现在他带着人在南侧树林机动，离狼窝屯近！”
她刚要从怀里摸传声符，就看见陈怀夏带着五个团员从南侧树林跑出来，为首的团员叫沈含，胳膊上还沾着血，手里的砍刀上还挂着黑袍人的布条。
陈怀夏的“秋”字勘探锤别在腰上，锤身上的符文还泛着淡青色的微光：“嫚砚，我刚才在树林里解决了三个放哨的黑袍人，他们临死前说要去偷袭狼窝屯补给点，我这就带人过去！正好沈含他们熟悉狼窝屯的路，能抄近道！”
林嫚砚点点头，从腰间解下装硫磺的布包递给陈怀夏，布包上还绣着个“林”字，是阿禾姥姥之前给她缝的：“路上小心，银面具人比普通黑袍人狡猾，他们肯定会在屯子周边设埋伏！这里面有半斤硫磺，遇到邪水罐就扔，要是危险，就把血玉碎片往天上扔，我能感应到！”
陈怀夏接过布包，翻身上马：“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碰补给点一根手指头！等我好消息！”说完就带着人往狼窝屯方向跑，马蹄声“哒哒”响，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怀夏刚走，李团长就带着赵老三、老马赶过来，老马手里还提着两桶清水，桶沿上沾着水珠，是从石头城子古城的井里刚打的。
李团长的褂子上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小树林赶过来的：“林姑娘，姜团长！我们在小树林清点物资，发现个受伤的黑袍人，是青面的副手，左胳膊中了破邪箭的余威，连邪术都用不了！赵老三审了他半个时辰，他才肯说实话，还搜出了这个！”
赵老三赶紧把黑袍人拽到跟前，黑袍人脸色惨白，左胳膊肿得像水桶，连动都动不了，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老马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用特殊药水写的纸条：“林姑娘，你看这油纸包，和卖货郎传递情报的一模一样！这小子招供了，说所有情报都是望江崖古城杂货铺的卖货郎传的，用的是项总首领给的特殊药水，得蘸着清水才能显影！每次传完情报，卖货郎还能拿到项总首领给的假药当报酬，那些假药包装得跟真药一样，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卖货郎？”林嫚砚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去望江崖古城的时候，她就见过那个卖货郎，当时觉得他眼神不对劲，总往民团的方向瞟，没想到真是内鬼。
她赶紧看向刚帮村民加固完防线，袖口还沾着泥土的，望江崖古城民团团员江河海：“你快回栖云观，把这事告诉剑霄道长，让他盯着点卖货郎，别让他再往项空城那边传情报！要是卖货郎想跑，就先把他扣下来，等我们回去处理！”
江河海点点头，从马背上取下个布包，里面装着两块干粮：“林姑娘放心，我骑快马，半个时辰就能到栖云观！”说完就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马就往栖云观方向跑，扬起的尘土沾到路边的野草上。
江河海刚骑马离开，东门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南侧的城墙被邪水冲塌了一块，掉下来的土块砸在邪水里，溅起的黑水滴有半人高。
黑袍人见状，立刻跟疯了似的往城里冲，有的甚至举着邪水罐往村民身上扔！
林嫚砚赶紧举着血玉，红光瞬间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邪水：“姜小电，快让村民往城里撤！把老人和孩子护在中间，我和伏魔住持拦着他们！”
伏魔无痕也拉弓搭箭，箭箭都往黑袍人的邪水罐上射，她箭法极准，三支箭就射中了三个邪水罐：“林姑娘，你看那边！破庙方向有白烟，应该是清玄、守一的灭火符起作用了！咱们再撑一会儿，等他们过来支援，到时候就能把这些黑袍人一网打尽！”
可就在这时，林嫚砚突然看见邪水潭的方向有黑色的影子在动，不是黑袍人，是个巨大的轮廓，比两匹马还高，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邪雾里闪着光，像两盏红灯笼，正慢慢往石头城子古城的方向移动。
她心里一沉，突然想起邪水潭深处的异象，当时血玉就有微弱的预警，没想到项空城打开闸门，根本不是为了淹古城，是为了唤醒那个被封印在潭底的邪物！
“伏魔住持，你看邪水潭那边！”林嫚砚指着远处，声音都有些发颤，“项空城的目标不是古城，是那个邪物！那是邪王殿的老邪祟，当年被封印在潭底，现在被邪水唤醒了！”
伏魔无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脸色瞬间凝重，手里的弓都握紧了几分：“没错，是邪王殿的镇殿邪祟！当年清凉寺的老住持说过，这邪祟要靠邪水才能唤醒，项空城这是想借邪祟的力量，毁了石头城子古城！”
就在这时，陈怀夏派来的通讯兵骑着马赶过来，通讯兵是望江崖民团的杜文武，胳膊上还缠着未拆的绷带。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就往林嫚砚身边跑：“林姑娘！不好了！陈大哥他们在狼窝屯遇到银面具人的埋伏！银面具人在地里埋了邪水罐，一炸就是一片，陈大哥的胳膊被邪水烫了，肿得老高！还说卖货郎也在狼窝屯，正躲在屯子的杂货铺里，往项总首领那边传情报，说陈大哥被困在屯子里了！”
林嫚砚心里又急又慌，东门的邪物越来越近，影子都能看清了；狼窝屯的陈怀夏遇埋伏，胳膊还受了伤；内鬼卖货郎还在传情报，说不定项空城还会派援兵。
她握紧手里的血玉，红光映着她的脸，眼神却很坚定：“伏魔住持，你帮姜团长守东门，要是邪物靠近，就用破邪箭射它的眼睛，那是邪祟的弱点！我去狼窝屯，陈怀夏不能有事，补给点也不能丢！”
她刚翻身上马，姜小电就抓住了她的马缰绳：“嫚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让刘大章跟你一起去！”
林嫚砚摇摇头：“不用，东门更需要人，你守着古城，就是帮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一夹马肚子，黑马“嘶”地叫了一声，往狼窝屯方向跑。
姜小电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担心又着急，只能握紧手里的血刀，对着村民喊：“大家加把劲！守住东门，就是守住咱们的家！”
林嫚砚骑着马，往狼窝屯赶，胸口的血玉越来越烫，像是在提醒她危险越来越近。
而狼窝屯的草地里，陈怀夏正捂着受伤的胳膊，胳膊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他靠着一棵小树，手里的“秋”字勘探锤泛着微光。
银面具人围着补给仓库，手里的邪水罐“滴答”往下滴邪水。为首的银面具人声音沙哑：“陈怀夏，识相点就把补给仓库让出来，不然等项总首领来了，你们连全尸都没有！”
陈怀夏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锤尖对准银面具人：“想动补给点，先过我这关！我陈怀夏，还没怕过谁！”说完就举着锤冲上去，锤身砸在银面具人的肩膀上，“嘭”的一声，银面具人后退两步，面具上都裂开了缝。
可银面具人太多，有五个同时冲上来，陈怀夏渐渐有些吃力，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每挥动一下锤子，都疼得他直咬牙，额头上的汗往下淌，滴在草叶上。
远处，卖货郎正躲在狼窝屯杂货铺的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写好的情报。他往窗外看了眼，见银面具人还在围着陈怀夏，就赶紧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油纸包旁边的传信烟，那是项空城教他的，只要烟一冒，项空城的援兵就能看见。
林嫚砚骑着马，已经能看见狼窝屯的草地了，远处的补给仓库还亮着灯，显然是陈怀夏他们在里面。
可她刚要冲进草地，就看见卖货郎杂货铺的烟囱里冒起黑烟，是传信烟！她心里一紧，赶紧从怀里摸出硫磺石，往杂货铺方向扔，硫磺石砸在杂货铺的窗户上，“哐当”一声把玻璃砸破，卖货郎吓得赶紧躲到柜台后面，传信烟也灭了。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草地里传来陈怀夏的喊声：“嫚砚！小心后面！”
林嫚砚赶紧回头，看见三个银面具人正骑着马往她这边冲，手里还举着邪水罐！
她赶紧举着血玉，红光挡住邪水罐，可银面具人太多，邪水还是溅到了她的马腿上，黑马疼得“嘶”叫，突然抬起前腿，林嫚砚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手里的血玉也掉在了地上。
银面具人见她摔下来，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人举起邪水罐，就要往她身上扔。
林嫚砚赶紧往旁边滚，捡起地上的血玉，刚要激活红光，就看见陈怀夏举着勘探锤冲了过来，一锤砸在银面具人的背上，银面具人“啊”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陈怀夏拉起林嫚砚，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嫚砚，你没事吧？”林嫚砚摇摇头，握紧他的手：“我没事，咱们一起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