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那狂暴的金色能量通道,预期的冲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失重与剥离感。
仿佛穿过了某种粘稠的介质,周遭那毁天灭地般的能量轰鸣声瞬间变得遥远而沉闷,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壁。
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预想中的能量核心或毁灭景象。
李皖悬浮于空中,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弥漫着浓重灰白色雾气的奇异空间。
这雾气并非水汽,而更像是某种凝滞的、蕴含着混乱规则微粒的混沌物质,阻碍着视线与感知。以他【万象真瞳】的洞察力,竟也无法看透百米之外的情景。
下方,隐约可见是一片广袤而诡异的森林。
树木的形态扭曲怪诞,枝桠如同挣扎的鬼爪,叶片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紫色或灰黑色,有些树木甚至一半生机盎然,一半却如同被烈焰灼烧过般焦黑枯朽。
林间没有鸟鸣虫嘶,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无处不在的能量乱流。
“咻——”
一道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气息的能量束,毫无征兆地从左侧雾气中射出,擦着李皖的衣角掠过,将后方一片扭曲的树木瞬间溶解成冒着气泡的粘稠液体。
右前方又迸发出一团不断扭曲膨胀的暗红色能量球,内部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啸,随即又猛地坍缩,将小片空间都拉扯得微微扭曲。
更有甚者,一道如同玻璃破碎般、闪烁着晶莹碎片的透明空间裂痕,悄无声息地在他身旁不远处绽开,又迅速弥合,留下短暂的能量真空。
这里,就像一个被彻底打翻了颜料盘、所有物理规则和能量属性都失去约束的疯狂试验场。
各种性质迥异、本该互不相容的能量——属于规则怪谈的扭曲与疯狂,属于现实世界的稳定与秩序,甚至还有一丝与小新世界相关的、略带荒诞感的波动——在此地激烈地碰撞、湮灭、再生,如同沸腾的粥锅,无规则地四处迸射,充满了极致的危险与不确定性。
李皖体表那层星辉防护微微流转,将偶尔逼近的、极具攻击性的能量乱流悄无声息地化解、吸收或偏转。
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悬浮在原处,【万象真瞳】全力运转,那双黑白色的太极瞳冷静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雾海。
能量是无序的,但能量的“流向”,或者说,那些规则冲突最剧烈、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节点”,却隐隐呈现出某种……趋势。
仿佛所有的混乱,都受到一个无形力场的微弱牵引。
他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纯粹以自身对规则本源的感知去捕捉那冥冥中的一丝牵引。
片刻后,他重新睁眼,目光投向了雾气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在那里,规则的冲突似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混乱的能量流在经过那片区域时,会呈现出极其短暂的、异样的“平静”。
没有犹豫,李皖身形一动,不再慢速悬浮,而是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精准地穿梭在肆虐的能量间隙中,朝着感知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短暂地为他让开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
越是靠近那个方向,周围的雾气似乎也变得稀薄了一些。
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虽然依旧存在,但其无序和攻击性却显着降低,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约束或净化了。
终于,在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的景象豁然清晰。
浓雾如同舞台幕布般向两旁退去,一座建筑的轮廓,孤零零地矗立在混沌的中央。
那是一座寺庙。
一座风格极其古朴、带着明显唐宋时期遗风的……夏式寺庙!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虽然看起来饱经风霜,砖缝间爬满了不知名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瓦片上也有多处残破,但其整体结构却保存得相对完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而不倒的沉静气度。
最令人惊异的是,这座寺庙的存在本身。
在这片规则崩坏、能量肆虐的混沌核心区域,它就像暴风眼中那一片绝对的宁静。
寺庙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在靠近寺庙一定范围时,都会自然而然地绕行、平息,仿佛水流绕过坚不可摧的礁石。
寺庙上空,甚至能看到一小片相对清澈的、没有雾气笼罩的“天空”,虽然那天色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暗沉。
“此地……竟有如此存在?”
李皖心中凛然。这座寺庙绝不普通。
它能在此地屹立不倒,其本身必然蕴含着某种极其强大的、能够平衡甚至镇压混乱规则的秩序力量。
他收敛气息,缓缓降落在寺庙那略显斑驳的石阶前。
朱红色的大门早已腐朽脱落,只剩下空洞的门框,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又像是在警示着内里的未知。
迈过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方形的庭院。
庭院不大,地面铺着磨损严重的青石板,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小草。
庭院的四周,是环绕的回廊,回廊的柱子漆色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回廊的连接方式。
并非简单的环形,而是每一边的回廊,都在靠近庭院中心的位置,延伸出三条岔道,总共十二条岔道,如同众星拱月般,共同指向庭院的最中心。
李皖的目光,顺着这些岔道,落在了庭院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块约一人高的石碑。
石碑的材质似乎是某种黑色的玄石,表面光滑,却在岁月的侵蚀下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李皖走上前,【万象真瞳】聚焦于碑文之上。
文字是岛文,一种非常古老、甚至夹杂着不少变体汉字的岛文。
以李皖通过规则层面获取的语言知识,阅读起来也颇为吃力,而且碑文似乎因为年代久远或能量侵蚀,不少地方已经模糊不清,甚至整片整片地剥落。
他仔细辨认着残存的字句:
“……混沌……海……规则交织……锚点……”
“……过……大师……东渡……镇……”
“……以身为引……化……界……”
“……然……力有未逮……封……于此……”
“……后世……有缘……慎之……重之……”
断断续续,语焉不详。
似乎记载着某位被称为“过……大师”的存在,东渡而来,以自身为引,试图镇压或调和此地的规则混乱,建立了一个“锚点”或“封印”,但最终似乎未能完全成功,力竭于此,并留下了警示。
在碑文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李皖看到了相对清晰的四个字,似乎是一个落款或尊号:
“过海大师”
“过海大师?”
李皖眉头微蹙,在记忆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无论是现实历史,还是规则怪谈的相关记载,都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位东渡的僧侣?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连接着不同规则世界的诡异节点?他与此地的三种规则能量又有什么关联?
线索依旧模糊。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石碑,望向庭院后方。
那里,回廊的深处,连接着寺庙的主体建筑——一座看起来像是大雄宝殿的屋宇,殿门虚掩,里面一片漆黑,仿佛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没有在此过多停留,李皖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向主殿的回廊。
青石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回廊幽深,两侧的壁画早已褪色剥落,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似乎是佛陀、菩萨或护法天神的轮廓,但其绘画风格,却又隐隐与常见的佛教壁画有所不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古老感。
他一步步向前,穿过漫长的回廊,终于来到了那扇虚掩的、厚重的木制殿门前。
门缝中,透出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寂,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悸动力量的气息。
李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殿门。
“吱呀——”
悠长而干涩的声响,打破了古寺千年的寂静。
门内,是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一点骤然亮起的、如同指引又如同审视的……微弱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