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扮作“护商队”成员的石头,按照计划,在进入鹰嘴峪前的山道旁,捂着肚子“哎哟”几声,飞快地钻进了路边的枯草丛。
片刻后,他提好裤子钻出来,脚步“虚浮”地追上队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在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老树树杈上,一个如同枯叶般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待队伍走远,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精准地找到了石头方才“方便”的位置。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草。
一个深褐色的小瓷瓶,静静地躺在泥土上。
瓶口那层特制的、带着细微孔洞的棉纸封口完好无损,只是瓶身沾了些许泥土。
身影瞳孔微缩,迅速用布包裹住瓷瓶,捡了起来。
他凑近瓶口,仔细嗅了嗅——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腊梅冷香与杏仁微苦的奇异气息,虽然极淡,却清晰可辨!正是“牵机引”残留的气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了然!迅速将瓷瓶贴身藏好,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朝着雁回关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居掠去。
民居地窖内,光线昏暗。戴着银面具的鬼手苏文瑾端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后。
听完探子的回报,看着呈上的那个空瓷瓶,面具下传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得意与阴冷的哼笑。
“果然……还是着了道。”鬼手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感,“林太傅的儿子又如何?智计百出又如何?终究逃不过我这‘牵机引’!他幼年根基已损,对这毒毫无抵抗之力!这空瓶……看来是毒发时惊慌失措遗落的?哼,倒是省了我再费周折去确认。”
他把玩着空瓶,指尖拂过瓶口那层棉纸,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祁玄戈此刻,想必正焦头烂额,守着那‘中毒未醒’的心肝宝贝,寸步不离吧?呵……”
然而,鬼手得意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个探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地窖,带来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主上!大事不好!‘云来客栈’据点……昨夜被林逐欢带人突袭!密室……密室被焚毁!我们留守监视的人……只看到大火冲天!里面的东西……怕是……”
“什么?!”鬼手猛地站起身,银面具下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狰狞!手中的空瓷瓶“啪”地一声被他捏得粉碎!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客栈密室被焚!那里面……有他与端亲王往来的所有密信原件!虽然他有备份,但原件被毁,一旦有抄本流出……端亲王那边必然震怒!他的翻案之路将平添无数变数!
更让他心惊的是——林逐欢竟然亲自带队去突袭了客栈?!他不是应该中了“牵机引”,此刻正虚弱不堪、甚至可能被笛声初步影响了吗?!
鬼手看着地上那空瓷瓶的碎片,又想起探子描述的林逐欢带队突袭的“生龙活虎”,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得意!
他中计了!林逐欢根本没中毒!或者……中毒的程度远比他预计的要轻!
那空瓶,根本就是个诱饵!是故意丢出来迷惑他的!
“好!好一个林逐欢!好一个将计就计!”鬼手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如同毒蛇嘶鸣,“竟敢如此戏耍于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昏暗的地窖中来回踱步,银面具反射着幽冷的光。
客栈被毁,密信被焚,北狄小王子拓跋野被擒,两千精骑群龙无首,林逐欢又未中毒……他精心策划的连环杀局,竟在短短数日内被对方破得七零八落!
硬抢已经不可能了。祁玄戈此刻必然如同护崽的猛虎,将小筑守得铁桶一般。强攻,代价太大,胜算渺茫。
“既然硬的不行……”鬼手停下脚步,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阴毒诡异的弧度,“那就来软的。你不是没中毒吗?那我就让你……主动来找我!”
一个更加阴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传令下去!”鬼手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立刻在雁回关内外散布消息,就说——城西十里外的‘落魂坡’破庙里,有位云游的神医,手中有能解天下奇毒‘牵机引’的独门秘药!消息要传得活灵活现,务必让那‘忧心忡忡’的祁将军和他的‘幕僚’……听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地窖角落,拿起一管通体漆黑、雕刻着诡异花纹的短笛,指尖轻轻拂过笛身,眼中闪烁着怨毒而兴奋的光芒。
“林世子,祁将军……”鬼手对着虚空,如同对着无形的敌人低语,“游戏……换种玩法了。这次,我看你们……如何接招?” 地窖内,只剩下他低沉而冰冷的笑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