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皇子的橄榄枝,便意味着再无退路。
祁玄戈深知,在这权力倾轧的京城,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立足的根本。
皇帝加封他太子少保的虚衔,却并未立刻明确他的具体职司。
然而,一道口谕却先一步抵达威远侯府:命镇国公祁玄戈,即日起,协理京营防务,整饬军纪。
“协理”二字,颇为微妙。京营提督乃皇帝心腹老将武安侯,位高权重。
祁玄戈这个“协理”,既非副手,也非监军,更像是一把悬在京营头顶的利剑,一把皇帝用来敲打和震慑各方势力的利剑。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京营驻地。
巨大的校场上,晨雾尚未散尽。各营士兵正在例行操练,呼喝声此起彼伏。
但细看之下,队列松散,动作懒散,不少兵卒眼神游离,显然操练流于形式。
营房角落,甚至能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赌钱、闲聊的身影。
一股散漫疲沓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营地。
祁玄戈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只带着秦武和十余名亲卫玄甲卫,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点将台侧。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只是沉默地站在阴影里,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校场。
他看到了操练军官的敷衍了事,士兵甲胄上的锈迹,马厩中战马膘肥体壮却懒洋洋打着响鼻。
他更看到了远处营房升起的炊烟中,夹杂着不该出现的酒气……这拱卫京畿、号称大胤最精锐的京营,内里竟已松弛腐败至此!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祁玄戈心底升起。这样的军队,如何拱卫帝都?如何应对突发变故?
“击鼓!”祁玄戈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炸裂,清晰地传入身旁秦武耳中。
“是!”秦武凛然应命,大步走向点将台中央那面蒙尘的聚将鼓。
咚!咚!咚!咚!咚!
五声沉重急促的鼓点,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喧嚣!这是最高等级的紧急聚将鼓!
校场上的操练戛然而止!赌钱的、闲聊的兵卒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地扔下手中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队列。
军官们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甲,跌跌撞撞地奔向点将台。
整个营地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乱成一团!
足足过了大半炷香的功夫,各级将官才勉强在点将台下集结完毕,衣冠不整者不在少数,队列歪歪扭扭,人人脸上带着惊惶和不解。
祁玄戈这才缓步走上点将台。他身形挺拔如标枪,面容冷峻如冰雕,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混乱的队列。
那无形的、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杀气,如同寒潮般席卷整个校场,让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队伍瞬间死寂下来,落针可闻。连清晨的寒风似乎都被冻住了。
“京营,拱卫京畿,天子亲军。”祁玄戈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仿佛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军纪涣散,操练废弛,懈怠成风!尔等,是在拿陛下的安危当儿戏?拿京畿百万黎民的性命当儿戏?!”
字字如锤,砸在每一个军官心头!不少人额头冒汗,双腿发软。
“传令!”祁玄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自今日起,京营上下,无论将官士卒,操练时辰延长一个时辰!着甲持械,不得懈怠!军需官何在?”
一个胖乎乎的军官连滚带爬地出列:“末……末将在!”
“限你三日之内,将营中所有甲胄、兵器、马匹、粮秣重新造册点验!凡有短缺、朽坏、以次充好者,提头来见!”
“末……末将领命!”军需官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各营主将!”
“末将在!”几个统领模样的将领慌忙出列。
“即日起,轮流值夜,带队巡防!凡有擅离职守、酗酒赌博、滋扰地方者,军法从事,绝不姑息!本公,会亲自巡查!”
祁玄戈的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队列,最后定格在点将台前一根碗口粗、用来悬挂旗幡的木桩上。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破军”!
呛啷——!
寒光乍现,剑气森然!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祁玄戈手腕一抖,剑光如匹练般斩落!
咔嚓!
一声脆响!那碗口粗的木桩,竟被他一剑齐刷刷斩断!断口光滑如镜!
“此桩,便是榜样!”祁玄戈还剑入鞘,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本公眼中,容不得沙子!京营,只认军令,不认人情!三日之内,肃清积弊!违令者,犹如此桩!”
断桩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整个校场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所有军官士兵,看着那光滑的断口,看着台上那尊如同杀神般的冷面国公,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镇国公,不是来“协理”的,是来刮骨疗毒的!
祁玄戈不再多言,转身走下点将台。秦武与玄甲卫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划一,如同移动的铁壁,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辕门外,校场上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
但那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铁血压力,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一个京营将士的心头。
所有人都知道,京营的天,从今日起,变了。
那位冷面国公爷,将用他的铁腕,重新锻造这把守护京畿的利剑!
而这把剑的锋芒,将首先指向任何敢于破坏京城安宁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