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琅琅书声像潮水,漫过教室的每个角落。
许光建微闭着眼睛,指尖在课桌边缘轻轻点着——不是在敲节拍,是在默数隔空术的招式。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的口诀在舌尖打转,丹田处的暖意随着默念轻轻起伏,像揣着只安静的小鸽子。
英语老师王丽芬的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她的目光越过七十多个低头背书的学生,最终落在许光建身上。
这孩子确实像传说中那样特别——别人都对着英语课本念念有词,只有他空着桌面,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动得很轻,不知道在背什么。
“Stop!”王丽芬突然开口,粉笔在指尖转了个圈。
书声戛然而止,七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向讲台。许光建睁开眼时,正对上王老师含笑的目光。“许光建同学,”她扬了扬下巴,珍珠耳环在晨光里闪着光,“能给我们背一下第四单元的《Green world》吗?”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麻雀叫。许光建站起来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视着前方,清澈的童音在教室里响起:“In the green world,we can see...”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单词的发音都像教科书般标准,连卷舌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王丽芬抱着胳膊,指尖在教案上轻轻打着拍子。
她教了五年英语,从没见过哪个学生能把高中课文背得这么流利——何况这孩子桌上连本书都没有。
当最后一个单词落下时,整个教室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重点短语也记得吗?”王丽芬笑着追问。
“记得。”许光建报出一串短语,从“take care of”到“in order to”,连课本角落里的注释都没落下。
马列林坐在后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全是周照东被抬去医务室的画面,根本没背课文。
当王老师点到他时,他站起来支支吾吾,连第一句都没背完整,最后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坐下。
下早自习的音乐响起时,许光建还在默背隔空术的收势口诀。食堂的饭菜香顺着走廊飘进来,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本来想辟谷——爷爷说适当辟谷能清理肠胃,但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是随着人流往食堂走。
食堂的玻璃窗上蒙着层水汽,排队的队伍像条长蛇。许光建站到最末尾,刚掏出饭卡,就感觉后背被狠狠推了一把。
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差点撞到前面的同学,餐盘在手里晃出叮当的声响。
“丑小子,你敢插队?”马列林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他从后面挤上来,故意撞了下许光建的胳膊,“没长眼睛?不知道要排队?”
许光建攥紧餐盘,指节泛白:“我一直排在这,是你自己挤过来的。”
“我亲眼看见你从后门溜进来!”马列林提高了声音,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乡下来的就是没规矩!”
几个排队的女生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偷偷打量许光建额角的淤青。许光建刚要辩解,值勤的老师就背着红袖章走过来:“怎么回事?”
“他插队!”马列林抢在前面开口,手指差点戳到许光建脸上,“老师你看,他还想动手!”
许光建的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指甲嵌进掌心——爷爷说的“非必要不动手”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他最终只是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向队伍末尾。餐盘的边缘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有多委屈。
“光建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许光建抬头时,正看见蒙娇扒着队伍的缝隙望过来,羊角辫上的红绳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你怎么在这?”他愣住了——蒙娇说过要考贵阴一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我上周就开学啦!”蒙娇挤到队伍边,校服外套上还别着“初一(3)班”的牌子,“我找了你好几天,还以为你没来呢。”
她注意到许光建额角的包,眉头立刻皱起来,“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没事。”许光建往后缩了缩脖子,却被蒙娇一把拉住。
“是不是刚才推你的人?”蒙娇瞪着已经走到打饭窗口的马列林,小脸上满是怒气,“他凭什么推你?还抢位置!”
“他嫉妒我成绩好。”许光建低声说,怕被别人听见,“还在寝室还打我。”
“太过分了!”蒙娇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前面的同学都回头看,“我去找马老师!他不是你原来的班主任吗?肯定能管!”
她转身就要往办公楼跑,被许光建死死拽住:“别去。”他的手心沁出了汗,“刚开学就找老师,他们会说我事多的。”
蒙娇跺了跺脚,辫梢的红绳扫到许光建的手背:“可他总欺负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应付。”许光建眨了眨眼,想起隔空术的口诀,嘴角偷偷扬起一点,“下次他再动手,就该倒霉了。”
轮到蒙娇打饭时,她特意多拿了个餐盘。“给。”她把盛着稀饭和馒头的餐盘塞到许光建手里,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带着刚洗过手的凉意,“我们去二楼吃,那里没人。”
二楼的餐桌大多空着,阳光透过天窗落在蒙娇的发梢上,像撒了层金粉。
“你真的要直接上高三?”她咬了口馒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听说高三要学好多东西,你能跟上吗?”
“差不多能跟上。”许光建喝了口稀饭,温热的米香在舌尖散开,“就是英语还得再练练,刚才背课文的时候,有个短语差点忘了。”
“我帮你啊!”蒙娇立刻说,从书包里掏出英语笔记本,“我每天早上都在操场背书,你也来呗?我们一起背。”
许光建看着她笔记本上娟秀的字迹,突然觉得刚才的委屈都散了。他刚要说话,就看见马列林端着餐盘从楼下经过,正恶狠狠地往上瞪。
许光建没理他,只是往蒙娇身边凑了凑:“好啊,明天早上七点,操场老地方见。”
蒙娇的眼睛亮起来,像落满了星星:“拉钩!”她伸出小拇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许光建勾住她的指尖时,心里突然暖暖的。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他想起爷爷说的“心善者路宽”——或许不用靠隔空术,只要身边有像蒙娇这样的朋友,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马列林在楼下盯着二楼的身影,把餐盘往桌上狠狠一墩。稀饭溅出来烫到了手,他却没感觉——刚才许光建和那个女生相视而笑的样子,像根刺扎进了眼里。“等着瞧。”
他咬着牙嘀咕,指甲在馒头上掐出深深的印子,“迟早让你们都滚蛋。”
而此时的二楼,许光建正听蒙娇讲初中的趣事。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小蛇。许光建啃着馒头,突然觉得这顿饭格外香——原来有人陪着吃饭,比辟谷修炼要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