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推开病房门时,手里的粥差点洒出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秦墨轩正试图单手系领带。他的右臂包着厚厚的纱布,左手笨拙地和领带搏斗,像是在打一场必输的仗。
你在干什么?她赶紧放下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董事会。秦墨轩有些不好意思,十点有个重要会议,必须...
必须躺着!林清婉按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截肢?
这是实话。三天前处理完黑凤凰的事,秦墨轩就晕倒了。送到医院才发现,他手臂上的枪伤已经严重感染,再晚几个小时,整条手臂都保不住。
医生说他至少撑了48小时没有处理伤口。也就是说,在她为陈锦程输血时,在她看母亲档案哭泣时,在她做各种决定时——他一直在忍着剧痛陪着她。
清婉,我真的没事。秦墨轩试图坐起来,但被她按了回去。
没事?林清婉难得发了火,你的就是发烧40度?就是感染性休克?就是差点要截肢?
她越说越气,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秦墨轩,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秦墨轩愣住了。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他的声音软下来,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林清婉的火气瞬间熄了。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最后。
秦墨轩虚弱地笑了笑:习惯了。我妈说这是秦家男人的宿命。
他靠在枕头上,目光有些飘远:秦家有个家训——君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从小,爷爷就教育我,个人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责任。
所以你就学会了忍耐?
也不全是。他看向她,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但遇到你之后,我的天下变小了。
林清婉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小到...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小到只装得下一个人。
病房里突然安静。只能听到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林清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拿起粥,试图转移话题:先喝粥吧,都要凉了。
她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秦墨轩愣了一下——堂堂凤凰会会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照顾过?
我自己可以...
右手不能动,左手输液。林清婉打断他,要么我喂,要么饿着。
秦墨轩只好张嘴。粥很烫,他被烫得直吸气。
对不起对不起!林清婉慌了,赶紧递水,我...我不太会照顾人。
这是真的。她能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能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但照顾病人?她真的很笨拙。
刚才煮粥时,她把盐当成糖放了进去。发现后赶紧重做,结果又忘了放盐。第三次才勉强成功,但看秦墨轩的表情,味道估计也很一般。
很好喝。秦墨轩违心地说。
骗子。林清婉自己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太淡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站起来想重新去煮,被秦墨轩拉住了。
真的很好喝。他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是你煮的。
林清婉的脸有点发烫。她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别...别说这种话。
为什么?
因为...她咬了咬嘴唇,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应。
秦墨轩笑了:不用回应。我说给自己听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清婉每天都来。
她带来的食物一次比一次难吃——烧焦的鸡蛋、夹生的米饭、咸得发苦的汤。但秦墨轩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夸进步很大。
护士们都在偷笑。堂堂云上集团的林总,在厨房里简直是个灾难。
要不我让食堂送?苏雨薇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行。林清婉固执地说,我一定要学会。
她甚至买了一堆食谱,在病房里认真研究。秦墨轩躺在床上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你笑什么?林清婉抬头。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就是觉得...你这样子很可爱。
可爱?林清婉愣了,我都快三十了。
可爱不分年龄。秦墨轩说,你专注的样子,你苦恼的样子,你推眼镜的样子,都很可爱。
林清婉的脸彻底红了。她慌乱地站起来:我...我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几乎是逃出了病房。
走廊上,她靠着墙,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心跳得很快,快得有些陌生。
这种感觉和当年爱陈锦程时不一样。那时候是飞蛾扑火般的炽热,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而现在,是一种温水般的温暖,缓慢但持久。
老板?苏雨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林清婉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送文件。苏雨薇狡黠地笑,不过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别胡说。
老板,苏雨薇突然认真起来,秦总真的很好。
林清婉沉默。
他不像陈锦程那样索取,他一直在给予。苏雨薇继续说,这三年,每次您遇到困难,第一个出现的都是他。但他从来不邀功,甚至刻意隐藏自己做的事。
我知道。林清婉轻声说。
那您...
雨薇,林清婉打断她,我需要时间。
她需要时间确认这份感情。需要时间治愈过去的伤。需要时间,学会再次相信。
晚上,她又回到病房。秦墨轩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她轻轻取下文件,却发现那不是工作资料,而是一本相册。里面都是她的照片——有些是公开活动的,有些明显是偷拍的。
最早的一张,日期是三年前。那时她还是陈太太,素面朝天,笑容勉强。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第一次见面。她笑得很假,但眼睛很真。
林清婉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翻到最新的一张,是前天在公安局门口拍的。阳光下的她,刚刚知道母亲的真相,脸上还有泪痕。
背面写着:她哭了,但比任何时候都坚强。
偷看别人的东西可不好。
林清婉吓了一跳,秦墨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我...她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清婉。秦墨轩坐起来,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的轮廓,我等得起。
什么?
等你准备好的那一天。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不管多久。
林清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躲开。
他的手很暖,暖得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