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被他这态度激得脸色一白,握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却被宫尚角一个眼神制止。
宫尚角无视了寒鸦柒的挑衅,目光越过他,径直投向院内。
只见庭院中,一树红梅下,上官浅正背对着他们,俯身拨弄着石桌上的一架古琴。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侧影在暮色与梅影中,显得单薄而宁静,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在自家院中消磨时光。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拨弄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玩够了么?”
宫尚角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院中的寂静,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该回家了。”
上官浅缓缓直起身,终于转了过来。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褪去了些许在宫门时的刻意伪装,眉宇间多了几分真实的慵懒与疏离。
她目光平静地迎上宫尚角的视线,又扫过他身后眼眶微红、死死盯着她的宫远徵,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回家?”她轻声重复,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
“宫二先生莫非忘了?我上官浅,早已无家可归。”
“宫门就是你的家!”宫远徵忍不住抢白,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委屈,
“我们都在等你!你……你怎么能……”
上官浅的目光转向他,看着少年那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没有回应宫远徵的话,而是重新看向宫尚角,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宫二先生亲自来‘请’,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只是,不知这次,又是以何种身份?前……未婚夫君?还是……孩子们的爹爹之一?”
她这话说得轻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宫尚角和宫远徽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寒鸦柒在一旁发出低低的嗤笑,显然很满意上官浅的态度。
宫尚角的脸色沉了沉,但他并未动怒,只是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上官浅:
“无论何种身份,你都是宫砚角和宫音徵的母亲。他们需要你,宫门……亦容得下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警告:
“至于其他闲杂人等,若无力承担,便该有自知之明。”
这话,显然是说给寒鸦柒听的。
寒鸦柒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与宫尚角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上官浅却仿佛置身事外,她轻轻抚过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打断了这无声的较量。
她抬起眼,看向宫尚角,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宫尚角,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宫尚角重复着这四个字,眸色深沉如夜,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毫不收敛地弥漫开来,几乎将庭院中梅香的清冷都驱散了几分。
“那你告诉我,何为不自以为是?”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人心上,“放任你带着宫门血脉,流落在外,与……”
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寒鸦柒,“……与这等身份不明、居心叵测之人纠缠不清,便是明智之举?”
“喂!说谁身份不明、居心叵测呢?”寒鸦柒立刻不爽地呛声,指尖寒光一闪,匕首已悄然滑入掌心,断眉下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上官浅却抬手,轻轻按在了寒鸦柒的手臂上,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迎向宫尚角迫人的视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丝嘲弄,一丝疲惫。
“宫二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上官浅,一介孤魂野鬼,可不就只能与魑魅魍魉相伴?……”
她眼波流转,掠过宫尚角,又瞥了一眼紧咬着下唇、眼神受伤的宫远徵,
“我当年离开,是因为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宫门于我,是暂时的栖身之所,是复仇的跳板,却从不是我的归宿。这一点,我以为五年前,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宫远徽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委屈:
“所以……你……你真的要抛弃我们?!抛弃哥哥,抛弃我,还有……”
上官浅的目光落在了宫远徽身上,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激动得微微发抖的身体,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动容,但很快便被一层更深的疏离覆盖。
“抛弃?”她轻轻重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扫过宫尚角,最终落回宫远徽脸上,
“当年,我想要复仇,想要无锋覆灭,想要一个彻底的了断。这些,你们给不了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过往:
“如今,你们却来问我‘抛弃’?这二字,从何而来?”
宫远徽被她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是啊,当年在宫门,她隐忍、算计,甚至不惜与所有人虚与委蛇,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报仇的机会。
而宫门,确实未能给她。
宫尚角站在一旁,拳头在袖中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同样无法反驳。
宫门的规矩,当时的局势,以及他自身的顾虑,都让他无法倾尽所有去助她复仇。
她的离开,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共同“促成”的结果。
宫远徽不甘心,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激动地又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上官浅的衣袖:
“那砚角和音徵呢?!他们是你的孩子!难道你连他们也不要了吗?!你就忍心让他们在宫门,没有娘亲?!”
提到两个孩子,上官浅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那层冰冷的疏离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流露出属于母亲的真切情感。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要?我如何能要?”她抬眼,目光再次转向宫尚角,语气变得冷静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