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月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的冰冷,看着她指向门外那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的手势…
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的情分、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霍锦惜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堪,有愤怒,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霍二婆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回廊转角踱步过来,恰好将这短暂却剑拔弩张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浑浊的老眼扫过正好看到二月红拂袖而去的背影,以及霍锦惜脸上那抹瞬间褪去、重新恢复冰冷的漠然。
“看来,” 霍二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了然,
“二月红这小子,为了那个叫丫头的小姑娘,是真豁出去了,连红家的祖训都敢破。红爷…怕是气的不轻喽。” 她语气平淡!
霍锦惜闻声,只是唇角勾起一丝极淡、了然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看来,二月红是豁出去了。红爷…悬了。” 她用的是“红爷”这个对二月红父亲的尊称,语气却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霍二婆走到霍锦惜身侧,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家主。
劲装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眉宇间再无半分往日的痴缠怨怼,只剩下淬炼过的冷硬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一股属于泥土、汗水和铁器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竟让霍二婆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霍家鼎盛时期的锐气。
“三娘,” 霍二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感慨,甚至还有一丝敬畏,“看来…你是真真正正,走出来了。”
霍锦惜终于侧过头,目光掠过霍二婆布满皱纹的脸,那眼神清澈、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没有回答霍二婆的感慨,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前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我霍锦惜,是霍家的家主。”
话音未落,她已迈开脚步,劲装带起的风掠过霍二婆的衣角,大步流星地向内院走去,步履坚定,再无半分迟疑。
霍二婆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顿。她缓缓转身,看着霍锦惜挺直如松、头也不回地向内院深处走去的背影。
那背影,玄衣墨发,步履坚定,每一步都踏在霍家权力版图的核心之上,带着一股破釜沉舟、掌控一切的气势。
霍二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带着敬畏的认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自语:“是了…这才是当家的样子…”
霍锦惜亲自挑选了几个眼神清亮、反应敏捷又带着股狠劲的少年,带在身边。
训练场里,她亲自示范短刺的致命一击,冰冷的金属破空声让少年们屏息;书房中,她指点他们看复杂的账册和地宫图,声音冷静,不容置疑。
她毫不留情,当众惩处了几个为首的族人,罢免他们在家族生意中的职务,杀鸡儆猴。
一步步收拢族中权利,长老们噤若寒蝉,再无人敢与她对视。
私下命令心腹寻找红党,资助他们,给他们送药送武器!
时间在铁与血、算盘珠的噼啪声和暗夜里的密令中悄然流逝。
霍锦惜像一位最高明的棋手,一步步将霍家这盘散沙般的棋局重新凝聚、掌控。
她的命令在霍家畅通无阻,长老们从观望到臣服。
当张启山带着一身军旅煞气来到长沙,以雷霆手段坐上九门之首“佛爷”之位时,霍家内部早已被霍锦惜经营得铁板一块。
而她对那抹“红色”的资助,也如同沉入深海的暗流,变得更加隐秘而难以追踪。
霍三娘的名号,在长沙城的地下世界,响彻着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霍家祠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蜡油。
浓重的线香烟雾盘旋上升,模糊了祖宗牌位上的金字,却压不住底下那股令人窒息的逼仄感。
霍三婆那张刻薄的脸绷得像块青石板,声音又尖又利,像钝刀子刮过耳膜:
“三娘!年岁不等人!霍家当家的位子要坐稳,膝下不能空着!成亲,或者立刻指定继承人,没第三条路!”
霍七婆坐在旁边,捻着佛珠,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三婆说得在理。霍家上下几千口人,眼巴巴看着主心骨。没有明确的继承人,人心就散,家业就不稳。三娘,这事拖不得了。”
她每一颗佛珠捻过,都像在敲打着霍锦惜紧绷的神经。
和原主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因二月红之事,霍家长老以霍家名声受霍三娘连累,逼她立下继承人,霍三娘被逼无奈只能立霍仙姑!
现在是因为年龄,她们总有理由辖制她!
霍锦惜没看她们。她的目光落在霍二婆身上,
那个才是长老里真正握着霍家命脉的老太婆。若说族长是掌握家族的方向,那她就是辖制族长的存在!
霍二婆仿佛置身事外,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青瓷盖碗,撇了撇浮沫,啜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沉默,就是最大的支持。
霍锦惜靠在高背木椅上,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只有搁在紫檀桌面上的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再一下,不疾不徐地敲击着坚硬的木面。
那笃笃笃的声音,在死寂的祠堂里异常清晰,像倒计时,也像某种无声的对抗。
“说话呀!” 霍三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她手边的茶碗盖叮当作响,
“成亲?还是指定继承人?今天必须给个准话!霍家等不起!”
“笃。”
霍锦惜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逼迫的恼怒或慌乱,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越过霍三婆,直接看向霍二婆。
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却像冰锥砸地:
“你们觉得…东北张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