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隔间在三层最拐角，平日少有人来，门板上用红色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设备故障”。
此刻那扇门紧闭，缝隙里透出手机电筒的光，像一道被掐住脖子的月亮。
隔间里，林副经理背抵着水箱，衬衫下摆一半扎在皮带里一半垂落，锁骨上沾着一点口红，颜色像被揉碎的玫瑰。他面前，苏主管踮脚站着，高跟鞋一只挂在脚尖，另一只早不知踢到哪去，丝袜从大腿根滑出长长一道梯形的洞。
她右手揪着林副经理的领结，左手却被小姜攥着——小姜蹲在马桶盖上，牛仔裤褪到膝盖，皮带金属头撞在陶瓷上发出清脆的“叮”。三个人挤在不到一平米的狭小空间，呼吸交错成一张湿热黏腻的网。
苏主管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潮润的哑：“老林，你记不记得去年年会，你把我堵在消防通道，说要是我不答应跟你，你就把我在投标里吃回扣的事捅出去？”
她顿了顿，用指甲刮了一下林副经理喉结上那粒褐色的痣，“我当时真恨你，恨得想把你的舌头剪下来喂狗。”
林副经理轻笑，胸腔震动，像低沉的鼓，他偏头亲了亲苏主管的指尖，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小姜脸上：“可我后来也尝到报应了，是不是，小姜？你入职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实习生不一样，你眼睛里那股子……那股子要把人烧化的劲儿。”
他说着，手往后探，准确无误地覆在小姜的手背上，指腹在那截突出的腕骨上摩挲，“我原本只想逗逗你，结果反被你把魂勾走。”
小姜没抬头，睫毛在电筒光里投下一弯颤动的阴影。他声音青涩，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沙：“林哥，你错了，我根本没想勾你。”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苏主管披散的卷发，笔直地钉在林副经理脸上，“我想勾的——”他停顿，像把刀尖在骨缝里旋了半圈，“一直是苏姐。”
苏主管的肩膀猛地一抖，她回头，口红蹭到林副经理的白衬衫领口，晕开一朵糜烂的花。她盯着小姜，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小姜，你疯了？你明知道我心里……”
她咬了咬唇，把剩下半句咽回去，却伸手捧住小姜的脸，拇指压在那片柔软的唇珠上，轻轻一抹，“你明知道我心里装着的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林副经理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像钝器刮过玻璃，又痒又疼。他把苏主管的腰往怀里一扣，让她整个后背贴紧自己，另一只手却绕过去，指尖挑开小姜的额前碎发，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巧了，我想要的也是你，小姜。从你在新员工培训课上，用那种……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按在讲桌上，让你把‘林副经理’四个字吞下去，再吐出来，带上我的味道。”
小姜的耳尖瞬间红得透明，他却倔强地扬起下巴，冲林副经理露出一个带刺的笑：“林哥，你舍得吗？你舍得让苏姐看见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样子？”
他话音落下，隔间里突然安静，只剩水箱里“咕噜”一声轻响，像谁在偷偷咽口水。
苏主管猛地转身，双手同时抓住两个男人的衣领，把他们拉得近得几乎额头相抵。她的声音颤抖，却带着奇异的兴奋：“那就别躲了。今天，我们把所有烂账都算清。”她先看向林副经理，“你，先说你第一次怎么威胁我——”
林副经理的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苏主管锁骨那道浅浅的牙印上，那是他上周留下的。他开口，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去年七月十五，投标前夜，我把你叫到地下仓库。你穿着那条墨绿色连衣裙，腰间有根细细的带子，我扯断它，说‘要么陪我，要么我让你老公明天收到你私刻公章的照片’。你打了我一巴掌，手都在抖，可最后你还是踮脚亲了我，像亲一条毒蛇。”
苏主管闭上眼，睫毛湿漉漉的，却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林副经理低笑，“你在仓库货架第二层留下一条内裤，黑色，带蕾丝边。我至今藏在办公室保险柜最底层，和那张你签名的假合同放在一起。”
小姜的呼吸骤然急促，他伸手抓住苏主管的手腕，声音像绷到极限的弦：“苏姐，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加班到十一点，看见你从仓库出来，裙子后腰的带子断了，你走路的时候一直用手捂着，像捂着一道伤口。”
他抬眼，目光灼灼，“我当时就想，总有一天，我要让林哥也尝尝，被人掐着脖子按在货架上的滋味。”
苏主管的眼泪终于滚下来，却带着奇异的笑。
她转身，捧住小姜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小姜，你入职体检那天，是我带你去采血。你卷起袖子，胳膊内侧有道疤，像条蜈蚣。
我问你怎么弄的，你说小时候被邻居哥哥用铁丝勒的，你说那哥哥后来搬家了，你走之前还偷偷亲了他一下，因为他哭得太可怜。”
她顿了顿，唇几乎贴上小姜的唇，“我当时就想，这小孩，怎么连恨都恨得这么……这么让人心疼。”
林副经理的手从苏主管腰间滑下，覆在小姜的手背上，三只手交叠，体温层层渗透。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奇异的温柔：“小姜，你恨我吗？”
小姜盯着他，眼白布满血丝，却慢慢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水汽的笑：“林哥，我恨你，恨到想把你撕碎，再一片片拼成我的形状。”
他忽然踮脚，隔着苏主管的肩膀，咬住了林副经理的耳垂，声音含糊却滚烫，“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第一次梦见你，会硬得醒来洗床单。”
苏主管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她猛地转身，双臂同时环住两个男人的脖子，把他们拉得近得几乎窒息。她的声音破碎，却带着决绝：“那就烂在一起吧。今天，谁也别想先走出去。”
烛明站在厕所走廊的拐角，背靠着墙，手机屏幕亮着录音界面，红色计时条一跳一跳。
他面无表情，耳机里却传来隔间里清晰的对话与亲吻声。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喜欢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又是双性恋。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精彩。”他在心里评价，指尖轻点，把录音保存为《整风素材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