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山鬼戏的怨气在真情洗礼下渐渐平息,荒原重归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陆昭衍与秦绛相拥而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情感交融的暖意驱散了周遭的阴寒。经此一役,两人不仅默契更深,对以情破怨、以心证道的法门也有了更深领悟。
“感觉如何?那红灵印记可还安稳?”陆昭衍稍稍平复气息,关切地低头看向怀中人。秦绛眉心的印记光华内敛,但灵体仍因消耗而略显透明。
“无妨,只是力量消耗有些大。”秦绛微微摇头,将脸颊轻贴在他胸膛,感受着他魂体传来的稳定波动,心中一片安宁,“方才……多谢你。若非你及时引导,我怕是又要被那怨念影响了。” 她指的是鬼戏勾动心魔时,陆昭衍以自身情念为她锚定心神之事。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陆昭衍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守护你,本就是我心之所向。倒是你,总能与我心意相通,共渡难关。” 他想起她方才在戏中那番反抗命运的宣言,心中既疼惜又骄傲。
秦绛抬眼望他,眸中流光溢彩:“因为我知道,无论面对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昭衍,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这并非情话,而是历经生死后最坚实的信赖。
短暂温存后,两人不敢久留,服下丹药略作调息,便继续向着荒原深处那冥冥中的呼唤之源前进。越往里走,地势越发崎岖,出现了许多巨大的裂缝和坍塌的洞窟,仿佛经历过惨烈大战。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的、类似火葬场 特有的 那种 骨灰 与 焦油 混合的 古怪 气味。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景象再次突变。荒原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残破 不堪的 古代 建筑群 废墟。这些 建筑 的风格 极为 古老,并非 寻常 殿宇,反而 更像 是 …… 一座 废弃 的 大型 祭祀 场所 或 …… 陵墓 的 地上 部分?废墟 中央,矗立着 一座 格外 高大、保存 相对 完好的 石殿,殿门 紧闭,门上 雕刻着 复杂 的 日月 星辰 与 百鬼 夜行 图案,散发出的 气息 比 棺山 更加 古老 和 压抑。
而在 石殿 门前 的 广场 上,景象 更是 令人 毛骨悚然!广场 地面 用 黑白 两色 的石板 铺成 一个 巨大的 太极 图案,但 此刻,这 太极图 上,竟然 堆放着小山一般的 …… 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甚至是 一些 散发着 灵光 的 法器 残片!这些 财宝 堆积如山,在 灰暗的 天光下 闪烁着 诱人 的 光芒,与 周围 的 破败 死寂 形成 了 极其 刺眼的 对比!
然而,在这 金山 银山 之中,却 散落着 无数 具 早已 风化 的 白骨!这些 白骨 保持着 各种 挣扎 的 姿势,有的 伸着手 抓向 财宝,有的 则 相互 撕扯,显然 是 在 争夺 中 同归于尽!一股 浓烈 的 贪念 、 怨毒 的 气息 从 那些 财宝 和 白骨 上 散发出来,形成 一种 无形的 力场,干扰着 人的 心神。
“好重的贪煞之气!”陆昭衍眉头紧锁,立刻运转煞气护住心神,并伸手将秦绛往身后带了带,“这些财宝是陷阱,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贪欲。”
秦绛灵体清明,皇殒气息本能地排斥这种污浊的欲望之力,她点头道:“嗯,我感觉到了。这气息……很像民间传说中的‘五鬼运财’邪术,但规模和气场强大得多!这些死者,恐怕都是被贪念吞噬,自相残杀而死。”
就在两人警惕之际,那 堆积如山 的 财宝 突然 无风自动,哗啦啦 地 滚动起来!五道 矮小 瘦削、穿着 破烂 红绿 衣裳、尖嘴猴腮、面目 狰狞的 鬼影,从 财宝堆 里 钻了 出来!它们 发出 “ 嘻嘻 ” 的 怪笑,手脚 并用,飞快地 将 那些 金银 珠宝 向 陆昭衍 和 秦绛 的 方向 推来!
真是 “ 五鬼运财 ” ! 而且 是 成了 气候、煞气 极重的 五鬼!
“财帛动人心,贵人笑纳,买路平安呐!”为首的绿衣小鬼尖声笑道,声音刺耳。
“拿了钱财,速速离去,莫扰清净!”红衣小鬼接着喊道,眼中却闪烁着狡诈的凶光。
随着 它们 的 动作,一股 强烈 的 诱惑 意念 直接 冲击 两人 的 脑海!陆昭衍 眼前 仿佛 出现 了 陆家 纸铺 重现 辉煌、父亲 伤愈 苏醒、无数 天材地宝 任他 取用的 幻象!而 秦绛 则 看到 了 皇城 重建、弟弟 复活、自己 重获 肉身、与 陆昭衍 携手 逍遥 的 美好 画面!
这幻象直指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威力比鬼戏更甚!
“昭衍!”秦绛灵体一颤,那“重获肉身”的诱惑对她冲击极大,但她瞬间警醒,皇殒死气自然流转,护住灵台,“是幻象!守住本心!”
“我知道!”陆昭衍猛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混沌煞气如同冷水浇头,将贪念压下。他紧紧握住秦绛的手,沉声道:“外力易拒,心魔难防!秦绛,看着我的眼睛!”
秦绛依言望去,只见陆昭衍眼中一片清明,唯有对她的关切与信任。“金银珠宝,不过是过眼云烟。父亲康健,你我携手,便是最大的财富。秦绛,你灵体之姿,于我而言,远胜世间一切红颜枯骨!”
他的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击碎了秦绛眼前的浮华幻象。是啊,能与心爱之人相守,魂体又如何?她心中暖流淌过,反手握紧他,嫣然一笑(灵光绽放):“你说得对。虚妄之物,岂能动我心神?昭衍,你在处,便是吾乡。”
两人心意相通,情比金坚,那“五鬼运财”的诱惑竟难以侵入分毫!
五鬼见诱惑无效,怪笑声戛然而止,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把你们的魂魄留下,当我们的新元宝吧!”
五鬼 身形 暴涨,化作 五道 黑烟,带着 腥风 扑了 过来!它们 爪子 锋利,口中 喷出 污浊的 臭气,竟能 腐蚀 魂体!同时,地上 的 金银 珠宝 也 飞起,如同 暗器 般 砸向 两人,每一件 都 蕴含着 强烈的 怨念 攻击!
“冥顽不灵!”陆昭衍冷哼一声,青铜戈挥出,灰黑色煞气化作一道屏障,挡住漫天“钱雨”。秦绛玉手轻扬,皇殒死气如鞭扫出,抽向那五道黑烟。
然而,这五鬼甚是狡猾,身形飘忽,且能借助满地财宝隐匿气息,攻击刁钻狠毒。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能引动此地积累千年的贪煞之气,形成一种鬼打墙 般的 效果,让 两人 的 攻击 屡屡 落空,身形 也 受到 束缚。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陆昭衍心念电转,想起《纸扎名录》中一门秘术,眼中精光一闪,“秦绛,帮我争取片刻!我要扎几个‘东西’!”
“好!”秦绛毫不犹豫,全力催动皇气,暗金色光芒大盛,化作一个坚固的领域,将两人护在中心,暂时抵挡住五鬼的狂攻。
陆昭衍迅速从袖里乾坤袋中取出五行彩纸,双手如飞,扎纸 神通 运转 到 极致!他 并非 扎 纸人 纸马,而是 按照 名录 中 一门 名为 “ 破妄 金蟾 ” 的 秘法,快速 折叠 出 五只 造型 奇特、大嘴 张开 的 金色 纸蛤蟆!同时,他 咬破 指尖(魂体 精血),在 每只 金蟾 背上 画下 一道 “ 吞煞 符 ”!
“以血为引,破妄驱邪!去!”
五只金蟾脱手飞出,见风就长,落地化作五只 牛犊 大小、通体 金光 闪闪、散发 着 破邪 气息的 巨大 蛤蟆!它们 张开 大嘴,发出 “ 呱 ” 的 一声 巨吼,一股 强大 的 吸力 产生,专门 针对 那 无形的 贪煞 之气 和 五鬼 的 鬼体!
“吱吱吱!”五鬼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邪金蟾克制,发出惊恐的尖叫,身形变得不稳,鬼打墙的效果也大大减弱!
“趁现在!”陆昭衍大喝,与秦绛同时出手!煞气与皇气交织,如同天罗地网,罩向五鬼!
五鬼还想借助财宝隐匿,但那破妄金蟾的吸力牢牢锁定了它们的气息!眼看就要被一举成擒!
突然,那 一直 紧闭的 石殿 大门,“ 吱呀 ” 一声,打开 了一道 缝隙!一股 更加 精纯 、 也更加 诡异 的 气息 从 门内 涌出!同时,一个 苍老 而 沙哑的 声音,幽幽 传来:
“够了……住手吧……”
随着 这 声音,那 五只 凶戾的 鬼物 竟 如同 受到 惊吓的 老鼠,瞬间 化作 五道 青烟,钻回 了 财宝堆 中,消失不见。那 五只 破妄金蟾 也 完成 使命,重新 化作 纸片,飘落 在地。
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堆积如山的财宝和累累白骨,诉说着曾经的惨剧。
陆昭衍和秦绛警惕地望向石殿大门。那门缝后一片漆黑,仿佛通往无尽深渊。刚才那声音的主人,气息深不可测。
“何方高人?”陆昭衍将秦绛护在身后,沉声问道。
门内沉默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故人之后……既然能连破‘棺山鬼戏’与‘五鬼运财’两关,可见心性资质俱佳……进来吧……你们想知道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故人之后?是指爷爷陆怀真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接近了核心!
“小心有诈。”秦绛意念传音。
“嗯,但不得不入。”陆昭衍回道,紧紧握住她的手,“跟紧我。”
两人调整气息,一步步走向那扇开启的石殿大门。门内等待他们的,会是最终的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呼唤秦绛的源头,是否就在殿内?
当他们踏过门槛,身影没入殿内的黑暗时,那扇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