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一见黄风怪出阵,二话不说,抽出金箍棒照头就打。黄风怪也挺起钢叉迎战。俩人在黄风洞前,顿时展开一场恶斗。但见:
金箍棒金龙腾空;三股钢叉巨蟒翻浪。棒来叉去,碰撞得火星四溅;叉刺棒挡,轰鸣声好似雷响。两个都是神通广大的角色,直打得八百里山岭连连颤抖。
斗了四五十回合,胜负难分。悟空见这妖怪武艺着实不错,一柄钢叉使得密不透风,短时间内难以硬取,便心生一计:从脑后拔下一把毫毛,嚼碎后喷向空中,叫一声“变!”
霎时间,变出了百十个手持铁棒的小悟空,一拥而上,把黄风怪团团围在中间。黄风怪突然见到这么多猴王一起攻来,心里大吃一惊,急忙抡起钢叉左右抵挡。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渐渐就招架不过来,身上接连挨了好几棒。
他虚晃一叉,跳出圈外,退后数步,面向巽地方位,猛吸三口气,随即张口一喷——
霎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一阵黄风自他口中喷出,初时还只如旋风,转眼间便化作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这风非同小可: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
毫毛所化的小行者被这风吹得在半空中如纺车般乱转,莫说轮棒打人,连身子都稳不住。悟空见状,急忙将毫毛一抖,收上身来,独自举棒上前再战。
黄风怪见他还不退却,又劈面喷出一口黄风。这回风更急更猛,直刮得悟空两眼难睁,那火眼金睛被风沙所迷,顿时紧紧闭合,再不能视物。
八戒在远处观战,见黄风大作,急忙用两只大耳朵护住眼睛,趴倒在地,将长嘴插入土中,方才躲过一劫。待风停后,他抖落身上沙土,四处张望,却不见悟空踪影,只听得远处传来呻吟之声。
八戒循声寻去,在山坳里找到悟空。只见悟空双目紧闭,满面沙尘,以棒拄地,摸索前行,口中不住咒骂:“这泼怪的风好生厉害!老孙这双火眼金睛,竟被它刮得睁不开了!”
八戒忙上前搀扶:“猴哥,你怎样了?”
悟空怒道:“这厮的风着实厉害,老孙眼睛疼痛难忍,怕是暂时看不见了。师父没救成,反折了老孙的招子,真是晦气!”
八戒道:“猴哥莫急,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再从长计议。”于是搀着悟空,牵着白马,跌跌撞撞在山中寻找避身之处。
也是他师徒缘分未尽,恰逢黎山老母云游经过此地,被那三昧神风止住云头。老母掐指一算,知是三藏师徒有难,便按下云头,化作一个老妇人,在山间变出一处整洁院落。
八戒正扶着悟空艰难前行,忽见前方有座院落,茅屋数间,篱笆围绕,炊烟袅袅,不禁喜出望外:“猴哥,前面有人家!咱们去借宿一宿,治治你的眼睛。”
二人来到院前,八戒高声叫道:“主人家可在?过路人求个方便!”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白发老妪拄杖而出:“何人叫门?”
八戒上前施礼:“老妈妈,我们是过路的僧人,我师兄眼睛受了风沙,想借贵处歇息一晚,望老妈妈行个方便。”
老妪打量他们一番,点头道:“出家人行路不易,快请进来吧。”遂引二人入院,安排他们在厢房住下。
老妪查看悟空眼睛后道:“这眼伤是被极厉害的神风所伤,寻常药石难治。老身这里有一味家传秘药,名叫三花九子膏(注一),专治各种风伤眼疾。”
说罢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药膏,轻轻涂在悟空眼上。药膏清凉,顿觉痛楚大减。悟空问道:“多谢老妈妈。不知这药何时能见效?”
老妪道:“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能复明。”又命人准备斋饭,招待二人。
八戒饱餐一顿,安顿悟空睡下,自己也倒头便睡。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八戒先醒,起身四顾,却大吃一惊——哪里还有什么屋舍院落?二人竟是睡在荒山野地中,白马和行李就在身旁不远处。
正惊疑间,悟空也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喜道:“好了!好了!老孙的眼睛能看见了!”他环视四周,也觉奇怪:“八戒,我们昨夜不是在一处院落中借宿吗?怎么今早却在这荒郊野外?”
八戒挠头道:“老猪也正纳闷呢!想必是那位老妈妈乃神人所化,特来相助。”
悟空运转火眼金睛,四下察看,果见空中留有淡淡瑞气,点头道:“确是仙家手段。不知是哪位仙圣暗中相助,老孙日后定当报答。”
眼睛虽愈,救师之事却仍无头绪。悟空与八戒商议:“那妖怪的神风厉害,老孙也抵挡不住,如何救得师父?”
八戒也道:“连猴哥你都吃了亏,老猪更不是对手。”
悟空忽想起一事,拍手道:“有了!老孙这就去崇吾山请教泰玄真王,他定然知道破解之法。八戒,你在此看守行李马匹,不要远离,待老孙去去就回。”
八戒应道:“猴哥速去速回,老猪就在这里等候。”
悟空一个筋斗云腾空而起,顷刻间来到崇吾山地界。正中一座宫殿,金匾上书“观复宫”三个大字。
悟空按下云头,落在宫门前。守门神将认得他,通报后,龙璃出来相迎:“大圣今日怎么得闲来此?”
悟空道:“有急事求见真王。”遂随龙璃入内。
泰玄真王正在云床上打坐,见悟空来到,笑问:“悟空,你不保唐僧西行,来我这里何事?”
悟空上前行礼,将黄风岭遇难之事细说一遍,最后问道:“那妖怪吹的风好生厉害,不知是何神通,如何破解?特来请教真王。”
泰玄听罢,微微颔首:“默诵黄庭是秘传,内功渐次弗唐捐。轮生月魄初三体,珠定风魔第四禅(清代汪学金)。
这风唤作三昧神风(注二),并非外物或自然之风,乃是内魔所生,为地水火风中的风魔。一吹而散身外之身,再吹而伤身中之眼。你心猿未定,因此难抵内魔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