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从行李里拿出未开封的〈国民营养食品〉——这种被称为全营养食品的东西，他撕开密封的塑料袋，把块状的食品放进嘴里。
包装支持增强现实，能通过影像查看原材料等信息。
看来原料里有基因改造的杂交谷物，还有浓缩了多种维生素的藻类。
据说这种谷物生长速度惊人，还是高蛋白食品，比异种合成肉受欢迎。
李峰边确认原材料，边嚼着口感粗糙的营养食品，对面的伊森开口了：“还吃啊，李峰。”
李峰慢慢嚼完咽下，把营养食品递向伊森：“吃吗？”
“不吃，吃太多，万一有事反应会变慢的。”
“是吗？我倒觉得不吃才动不了。”
“适量就行，而且上厕所也麻烦。”
“确实不想在战斗时漏尿。”
“可不是嘛。”伊森耸耸肩。
“但我吃进去的东西会很快消化分解成营养素，不用担心动不了。”
“真的？”他睁大金色的眼睛，“你该不会不用上厕所吧？”
“怎么可能，小便还是要的，偶尔而已。”
伊森皱起脸，缓缓摇头：“我知道有几种增强内脏功能的植入体，但你没用到吧？”
“就我所知，没用人造内脏。”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不是人类了。”
伊森说着笑了笑。
他们正前往〈五十二区聚居地〉，准备潜入旧文明的地下设施。
同行的只有伊森、埃莱诺尔，还有操控温迪戈的海。
这次行动以隐秘为主，得小分队潜入，所以没带〈亚托战士〉。
李峰本想带美铃，但这次是去抢夺敌对聚居地的资产，太危险，最终还是没勉强。
小白本来也吵着要跟来，美铃说要在据点留守，它才乖乖留下。
李峰问起原因，小白说要保护美铃。
虽然不知道要防什么，但有小白守着据点，李峰也放心——有〈深渊之女〉小白在，还有比这更可靠的吗？
废墟中心，能看到一栋比周围高楼都要突兀的建筑。
这栋没完工的建筑造型古怪，向上扭曲着，泛着紫黑色的光泽。
十几米高的建设用机械人偶挂在建筑外壁上，像粘在上面似的。
可这些机械人偶显得格外小，因为未完工的建筑实在太巨大怪异了。
温迪戈车内，李峰摸着能像透明玻璃一样看到外面的墙壁，调出〈乌鸦型侦察无人机〉传来的影像。
挂在建筑外壁的几个建设人偶似乎还在工作，但位置太高，乌鸦拍不清细节。
其中最让李峰在意的，是停在八十米高空的建设人偶。
它的躯干被拆了一部分，里面像有人住过，留着生活痕迹——摆着几个菜园用的花盆，盖着几张防光防雨的蓝布。
机械人偶的装甲上还装了作业脚手架、锁链和防坠落护栏，看来是为了移动安全。
李峰看着机械人偶骨架上的儿童涂鸦和生活痕迹，耳内传来嫦娥温柔的声音：“再危险的地方也有人住啊。”
他点点头，喝了口带的运动饮料似的等渗饮品，把空瓶捏扁扔进车内的〈回收箱〉。
“说不定是因为上面没有地面上那些危险的掠夺者团伙。”
“那种地方能安心住下，不用怕袭击吗？”
“或许吧，但高层也有危险的昆虫和拟人机，肯定没法完全安心。”
“他们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
“不知道。”李峰耸耸肩，“而且也不确定现在还有人住。
更让人惊讶的是，居然有还在动的建设人偶。”
“确实少见，难道从旧文明期就一直在工作？”
“谁知道呢，那栋怪建筑到底是建来干嘛的都不清楚。”
“会不会是塔楼公寓？”嫦娥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确定。
“没窗户的公寓？”
“可能用了和温迪戈装甲一样的技术，内侧能实时投影周围景色，跟透明玻璃似的。”
“很难想象整栋楼都用这种技术。”
“确实有点夸张，而且像块墓碑，太影响市容了。”
“会不会是军队管理的建筑，或者用来收容什么的设施？”
“收容什么？”
“你知道旧文明的人跟〈深渊之女〉们有共生关系吧？说不定是用来收容那些大蜘蛛的设施？”
“但会建在这种市中心吗？”
“确实危险……小白能听懂人话，但从没听说深渊之女会说话。”
“语言啊……”
“你很在意吗？”
“小白说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但好像不太懂我说的话。”
“给无人机装个扬声器跟它说话试试？”
“试过了。”
“真试过？”
“嗯，佩珀敏也帮忙了。”
“看来效果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小白连一半都没听懂。”
“奇怪。”李峰说着看向另一个建设人偶，“它不是不能识别机械发出的声音吧？”
“海远程操控战斗机械人偶时跟它说过话，它能明白意思。
可我怎么试都不行。”
“真奇怪，得想个和小白沟通的办法，以防万一。”
“比如？”
“用全息动画展示，或者通过信息终端对话之类的。”
“还有呢？”
李峰抱臂想了会儿，没什么好主意。
“李峰。”
听到声音，李峰回头，看到伊森在招手。
“怎么了？”
伊森指着全息地图的一角：“好像又有检查站。”
“真多，这是第三个了。”
“没办法。”埃莱诺尔说，“〈五十二区聚居地〉正在和沙漠地带的〈红莲聚居地〉打仗，这种程度的警戒很正常。”
“那又得绕路了。”
“绕路有点问题。”
李峰看着埃莱诺尔的堇色眼睛问：“前面有污染地带？”
“对，是片很大的污染地带。”
“温迪戈做了防污染处理，不用担心周围环境，能安全通过，还有别的问题吗？”嫦娥问。
埃莱诺尔点头：“那里也经常出现危险的变异体。”
“变异体吗……”
伊森操作着立体地图，调出污染地带附近的详细信息——这地图参考了他带来的地形数据，可信度很高。
“那里人迹罕至，大量拟人机没被处理，一直在游荡。
但问题不止拟人机，这段时间也发现了很多危险昆虫。”
“真够大的。”李峰由衷地说。
“是啊，但没时间找别的路了。
被检查站的人发现，消息马上会传到聚居地，潜入地下设施就难了。”
“要避开在污染地带战斗吗？”
“不。”伊森摇头，“那地方很危险，战斗恐怕免不了。
虽然担心检查站的人听到动静，但这一带经常打硬仗，只要不暴露温迪戈，应该不会被通报。”
“战斗这么频繁吗……”
“拾荒者和佣兵为了抢珍贵的〈遗物〉，会闯进污染地带。”
李峰把乌鸦收进温迪戈的集装箱，他们驶进深绿色的浓雾里，周围瞬间变暗。
高楼之间的天桥下挂着扭曲的粗管，不断喷出蒸汽。
粗管阴影里挤满了四十厘米长的甲虫，温迪戈的灯光照在它们的甲壳上，泛出虹彩。
这些怪甲虫对路过的他们毫无反应，只是一直舔着被蒸汽染成青绿色的管子。
视网膜上弹出污染警告，温迪戈车内也用全息影像投射了同样的警告，但都是提示外部危险，车内是安全的。
李峰移开视线，看向散落着建筑外墙碎片的大街。
路边有很多被摧毁的多脚车和穿防护服的佣兵尸体，不过尸体都被啃得只剩骨头了，大概是被昆虫或拟人机吃了。
佣兵尸体旁散落着步枪和背包，他们带的物资也没人动。
说不定拾荒者闯进危险的污染地带，就是为了这些物资。
沿着高速路的高架前进，能看到停着的车辆间站着几个拟人机。
这些怪物一动不动，就呆呆地杵在那儿。
很多变异体没穿衣服，看样子大多在这游荡了几十年。
“海，准备战斗。”
“已经准备好了。”
车内扬声器传来海清脆的声音，车身侧面的装甲裂开，藏在里面的重机枪露了出来。
李峰确认武器展开后，跟伊森他们打了声招呼，走向驾驶舱。
坐进驾驶舱座椅，坐垫自动调整贴合身体，全周监控启动，座椅转向正面。
监控实时投射外部景象，感觉像浮在空中似的。
李峰低头，能看到温迪戈的脚碾过路上的废弃车辆和瓦砾。
原本一动不动的拟人机，在温迪戈靠近时突然怪叫着猛冲过来。
海冷静地操控温迪戈，用装满人工肌肉的粗腿把拟人机踩碎。
李峰让海负责驾驶，自己操作控制台，对照伊森给的地图和周围地形确定路线。
突然，驾驶舱内响起警报声。
李峰反射性看向监控显示的侦察地图，发现高速路上的很多废弃车辆里，好像装了炸弹。
“麻烦了。”伊森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李峰，那是简易炸弹的一种。”
“看出来了。”
“这边的屏幕也能看到。”
“这简易炸弹麻烦在哪？”
“是没标准化的手工炸弹，没法判断爆炸规模，轻微冲击就可能引爆，很难处理。
而且要是放炸弹的人在附近，还能随时引爆。”
“不太可能有佣兵在这种环境待很久吧。”
“说不定是〈五十二区聚居地〉的警卫放的，他们不傻，应该想到有人会把污染地带当潜入聚居地的捷径。”
“装炸弹的车附近有拟人机，却没爆炸呢。”嫦娥说。
伊森回答：“所以才奇怪，可能会选择性引爆。”
“我觉得放炸弹的人更可能已经死了。”
“怎么办，李峰？”嫦娥担心地问。
“把车一起毁掉。”
“也只能这样了，没时间耗着。”
“海，把装炸弹的车全毁了。”
“明白。”
重机枪以惊人的速度射出子弹，弹壳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几颗炸弹爆炸了，轰鸣声中升起黑烟。
爆炸冲击力极强，震得用旧文明特殊建材建的高速路结构摇晃，表面受损，还卷进了几个拟人机，把它们炸得面目全非。
被冲击波掀飞的碎石和瓦砾呼啸着撞向温迪戈，好在启动了护盾，没造成损伤。
确认爆炸情况后，李峰操作控制台启动射击系统，握住操纵杆。
周围建筑里爬出来很多拟人机，正朝这边冲来。
第191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