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裹着碎雪粒子,打在派出所的自行车棚上“沙沙”响。便衣老陈裹紧了军大衣,眯着眼瞅着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从早上七点蹲到现在,脚都冻麻了,目标人物何雨柱还没出现在视线里。
“陈哥,要不咱换个地儿?”旁边的年轻警员小张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了霜,“这傻柱不就食品厂一厨子吗?犯得着咱俩在这儿喝冷风?”
老陈没吭声,从兜里掏出个冻硬的窝头啃了口。上头的命令说得含糊,只说有人举报,何家最近总往外“接济”不明来路的粮食,让盯着点,最好能抓个现行。可他蹲了三天,除了看见何雨柱每天准时去厂里上班,下班时拎着个铝饭盒,再没见啥异常——那饭盒看着就装不下多少东西,顶多是俩馒头加块咸菜。
“来了!”小张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老陈赶紧缩回脖子,借着自行车的遮挡往外看。何雨柱果然从胡同里走出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肩膀上搭着件旧棉袄,手里没拎饭盒,倒捧着个油纸包,边走边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得老高,像是在啃窝头。
“他手里拿的啥?”小张掏出本子就要记。
“不像厂里的伙食。”老陈眯着眼细看。食品厂的窝头掺了麸子,颜色发褐,可何雨柱手里的,白生生的,看着就瓷实,而且看他啃的频率,这分量绝对不少——寻常人一顿吃俩就顶饱,他这一会儿的功夫,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里又掰了一块,嘴角沾着的玉米面渣子在风里晃。
“不对劲啊,”小张嘀咕,“粮本上的供应就那么点,他家四口人,他一个人能啃这么多?”
老陈没说话,心里却打了个突。上个月查黑市时,就有贩子交代,说有个“厨子”总在暗地里换细粮,量还不小,当时没对上号,现在看来……他悄悄摸出别在腰后的手铐,指尖冰凉。
何雨柱丝毫没察觉被盯上了,正啃到兴头上。这窝头是归燕居新磨的玉米面做的,掺了点小米面,蒸出来又暄又甜,比厂里食堂的好吃十倍。早上他妈蒸了一锅,他揣了四个当早饭,刚走到胡同口就啃完俩,正对付第三个——要不是怕被同事看见说他能吃,他能再塞俩。
“嗝——”他打了个饱嗝,把最后一块窝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刚要加快脚步往厂里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何师傅,等会儿!”
回头一瞅,是派出所的老陈,正笑眯眯地朝他走过来,军大衣上沾着雪粒子。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这便衣平时没事从不往胡同里钻,今儿堵他,准没好事。
“陈同志,有事?”他不动声色地把油纸包往棉袄里塞了塞,那里面还剩一个窝头,是留着上午歇脚时吃的。
“没事,就瞅你吃啥呢,这么香。”老陈的目光在他嘴角扫了扫,又瞟向他攥着油纸包的手,“这窝头看着不赖啊,家里蒸的?”
“嗯,”何雨柱点头,故意把嗓门扯高,“我妈手艺,掺了点小米面,吃着甜乎。”他心里飞快地盘算——家里粮本上的玉米面确实够吃,蒸几锅窝头不算超量,就算被问,也能说过去。
可老陈接下来的话让他后背冒了层汗:“够你一个人啃这么多?我瞅着你这油纸包,至少装了四个吧?你家四口人,粮本上的定量……够你这么造?”
小张在旁边附和:“就是,现在谁家不省着吃?你这一顿顶别人一天的量,粮食哪来的?”
何雨柱心里暗骂,这俩便衣是盯着他啃窝头的频率了。他故意拍了拍肚子,嘿嘿笑:“陈同志说笑了,我这干体力活的,一顿吃四个不算多。再说了,这不是快入冬了吗?我妈说多吃点抗冻,就多蒸了俩,家里人少吃点,让我多垫垫。”
这话半真半假。他妈确实总让他多吃,可家里的粮食哪够这么造?多出的玉米面,全是他从归燕居弄来的,那空间里的粮囤堆得跟小山似的,磨出来的面比市面上的细多了,蒸窝头格外出数。
老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啥破绽,又往他身后的胡同瞟了瞟:“你家最近没往外送粮食吧?比如……给哪个‘不方便’的人家?”
“哪能啊!”何雨柱赶紧摆手,“自家吃都紧巴,哪有富余的?再说了,我妈最懂规矩,从不沾黑市的边。”他心里却想起昨天傍晚,秦淮茹来借玉米面,他妈舀了满满一瓢,还让他顺带送了俩刚蒸的窝头——棒梗这几天总喊饿,秦淮茹那点粮本定量,确实不够用。
“最好是这样。”老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最近查得严,你是厂里的人,该懂规矩。要是被我们查出点啥……”
“您放心!”何雨柱拍着胸脯,“我傻柱虽然名字带个傻字,可犯法的事绝对不干!”
老陈没再多说,跟小张使了个眼色,转身往胡同外走。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何雨柱的声音:“陈同志,天冷,我这还有个窝头,您垫垫?”
回头一瞅,何雨柱正举着个白生生的窝头,脸上笑得憨厚。老陈愣了愣,那窝头冒着热气,香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小米的甜,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早上啃的那个冻窝头,跟这比起来简直是石头。
“不了, 任务在身。”老陈硬着心肠拒绝,可眼睛却忍不住在那窝头上多停留了两秒。这窝头的成色,确实不像普通人家能蒸出来的,细粮掺得不少,看着就瓷实。
等两人走远了,小张才忍不住问:“陈哥,这傻柱明显有问题啊!那窝头绝对超量了,说不定就是黑市来的!”
老陈没吭声,心里却犯了嘀咕。要是黑市来的粮食,何雨柱能这么大方地递给他?再者说,那窝头的香味太正了,带着股子家常的暖,不像黑市上那些掺了沙子的糙货。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儿子发高烧,家里没煤了,是何雨柱半夜从厂里背了半袋煤过来,没收一分钱,只说“都是街坊,客气啥”。
“再盯两天看看。”老陈叹了口气,“别是误会。”
何雨柱看着俩便衣走远,才松了口气,把最后一个窝头塞进嘴里。这窝头像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被盘问,嚼着竟比刚才更甜了些,暖烘烘的顺着嗓子眼往下滑,把心里的慌劲压下去不少。
到了厂里,他刚把蒸笼打开,就见厂长急匆匆地跑进来:“柱子,派出所刚才来电话,问你家粮食够不够吃,还说……让食堂多照顾照顾你。”
何雨柱愣了愣:“他们咋说的?”
“没说啥,就问你平时饭量咋样,”厂长笑着拍他的肩膀,“我跟他们说,你一顿吃五个馒头都不顶饱,啃四个窝头算啥?对了,你妈蒸的窝头真香,早上你走得急,落了一个在传达室,我替你尝了,比食堂的强十倍!”
何雨柱这才明白,老陈刚才是故意那么问,实则是在帮他圆场。他心里暖烘烘的,往蒸笼里多撒了两把玉米面——中午蒸窝头,给老陈和小张留两个,让他们也尝尝,啥叫真正的家常味。
傍晚下班,何雨柱拎着两个热乎乎的窝头往家走,刚到胡同口,就看见老陈和小张正收拾自行车,看样子是要撤了。
“陈同志,尝尝?”他把窝头递过去,“我妈特意多蒸的,谢您早上提醒。”
老陈这次没拒绝,接过来掰开一块,热气混着香味扑了满脸,咬一口,又暄又甜,比他早上啃的冻窝头强百倍。“你妈手艺真不赖。”他含糊着说,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要是真有问题,哪能这么坦荡?
小张也啃着窝头,含糊不清地说:“陈哥,我看……举报的人八成是看错了,傻柱就是能吃……”
老陈没说话,看着何雨柱往胡同里走的背影,手里的窝头暖得烫手。他忽然觉得,这超量的窝头里,藏着的不是啥黑市的猫腻,是家人的疼惜,是过日子的实在——就像他小时候,他妈总在他书包里多塞个窝头,说“男孩子吃得多,别饿着”。
何雨柱回到家,王秀兰正往缸里舀水,看见他手里的空篮子,笑着问:“给派出所的同志了?”
“嗯,”何雨柱点头,“他们说您手艺好。”
“那是,”王秀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咱家人过日子,光明正大,蒸个窝头都比别人的香。”
灶房里的玉米面糊糊冒着热气,混着窝头的香味,把满屋子都烘得暖暖的。何雨柱看着他妈忙碌的背影,又想起老陈啃窝头时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日子里的暖,有时就藏在那超量的窝头里——是家人怕你饿,是街坊懂你实在,是哪怕被怀疑,也能挺直腰杆说“咱的粮食来得干净”。
窗外的雪粒子还在飘,可灶房里的热气却驱散了所有寒意。何雨柱拿起一个刚蒸好的窝头,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玉米面在嘴里化开,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只要心里干净,手里的窝头就吃得香,日子就过得稳,比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