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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乡”意识空间,时间失去了意义。

陆湮强忍着心如刀绞的悲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阿弃那濒临寂灭的意识体上。妹妹的牺牲换来了他的清醒,也带来了这唯一可能拯救阿弃的机会——封印裂纹,以及“心源琉璃”环境对净化与稳定的加持。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

陆湮的意识体缓缓靠近阿弃,谨慎地没有直接触碰那布满裂纹的双重封印。他首先调动自己复苏后对“心源琉璃”之力的亲和与理解,尝试引导周围空间中纯净的琉璃光华,如同最细腻的雨丝,温柔地洒落在封印的裂纹处。

裂纹接触到琉璃光华,发出微不可察的“滋滋”声,最外层深空加固的惰性外壳被进一步软化、分解,裂纹似乎扩大了一线。内层由陆璃编织、蕴含“混元织理”的“秽毒封印”暴露出来,其内部灰黑色的污秽死意立刻躁动,试图涌出,却被琉璃光华阻挡、净化了一部分暴戾气息。

同时,玉锁的光芒和古约的传承符文透过扩大的裂纹,变得更加清晰,如同黑暗中透出的两盏微灯。

陆湮知道,仅靠外部净化还不够。关键在于阿弃自身那空无死寂的意识,必须被唤醒,或者至少建立起一丝对外界的回应,才能引导他内部的力量达成新的平衡。

他回想起陆璃之前推测的“融合”之路——让阿弃以守望者的意志,去驾驭这源自星辰毁灭的力量。但现在的阿弃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谈何意志?

或许……需要一座“桥”。

一座连接他空无意识与外部传承、净化之力以及……陆湮自身信念的桥梁。

陆湮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动作),做出了决定。他不再仅仅是引导外部力量,而是将自己的一缕精纯神念,混合着对阿弃的承诺(“我会带你回家”)、对岩伯牺牲的敬意、对锈锤星最后的悲悯,以及最重要的——陆璃牺牲时所蕴含的“守护”与“净化”的织法真意,小心翼翼地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坚韧的七彩光丝。

这光丝,是他部分神魂的延伸,承载着他的意念与情感。

他操控着这道“心念之桥”,避开封印最危险的核心,从一道相对较大的裂纹处,极其缓慢、轻柔地探入封印内部。

刚一进入,狂暴的污秽死意和星辰毁灭的怨念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同化这道外来的神念。陆湮感到一阵神魂刺痛,但他稳守心神,光丝上流转的“心源琉璃”净化之力和织法真意的守护之光,将这些侵蚀勉强抵挡在外。

他“看”到了封印内部的景象:一片混沌的黑暗,充斥着毁灭与死寂,唯有两点微弱的光源在挣扎——一是玉锁的温润守护之光,紧紧护着一小团几乎熄灭的灵魂火种(阿弃的本源意识);二是古约传承符文散发出的、带着星垣知识与指引的淡金色光流,正试图与那灵魂火种建立连接,却被厚厚的污秽死意阻隔。

陆湮的“心念之桥”目标明确,直指那被玉锁光芒守护的、阿弃的灵魂火种。

近了,更近了。

污秽死意的冲击越来越强,陆湮的神念光丝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闪烁。但他咬牙坚持,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沟通。

终于,光丝的尖端,轻轻触碰到了那团微弱的灵魂火种。

刹那间——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纯粹的“求生”与“守护”的意念,如同触电般顺着光丝反馈回来!那是阿弃意识最深处、被玉锁守护着的最后一点本能!他想活!他想守护家园!他想完成岩伯的嘱托!

“阿弃!是我,陆湮!”陆湮立刻通过光丝传递神念,将自己的身份、来意、以及外界的支援(琉璃光华、古约传承)信息打包传递过去,“抓住光!抓住传承!用你的意志,去接纳、去引导你体内的力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锈锤星的意志,岩伯的期待,还有我们,都在你身边!”

他反复传递着鼓励、信任与指引的意念,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投下一根救命的绳索,并不断地晃动它,提醒下方的人抓住。

那微弱的灵魂火种,似乎接收到了这些信息。它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试图吸收一丝玉锁的守护之光和古约的传承信息,并尝试着……去接触周围那些狂暴的污秽死意。

起初,接触立刻引来了更猛烈的反噬,火种几乎被扑灭。但在陆湮持续输入的、带有“心源琉璃”净化特性和织法平衡真意的神念支持下,火种顽强地稳住了。

渐渐地,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阿弃的灵魂火种在尝试接触污秽死意的过程中,并没有被立刻吞噬,反而从中吸收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锈锤星大地本源的“厚重”与“承载”之意!那是星球毁灭后,残留的最后一点“存在”的本质,与污秽死意中的“毁灭”本质奇异地共存着!

同时,古约的传承信息开始与这混合了“毁灭”、“存在”、“守护”的复杂意念产生共鸣。传承并非要求绝对纯净,而是强调“理解”、“共鸣”与“引导”。阿弃身为守望者后裔的血脉,在这一刻被真正激活!

灵魂火种开始主动吸收玉锁的守护之光、古约的传承信息,并以自身那点新生的、混合了复杂特质的意念为核心,尝试去梳理、去“理解”周围那些原本只想毁灭一切的污秽死意。

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如同在刀尖上构建一座沙堡。但有了陆湮的“心念之桥”作为外部支撑和引导,有了“心源琉璃”环境的净化缓冲,更有了阿弃自身血脉与意志的苏醒,这座沙堡正在一点点成型。

陆湮能感觉到,阿弃的意识正在从绝对的“无”,向一种全新的、难以定义的“有”转变。那灵魂火种的颜色,从微弱的透明,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混沌的灰金色,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的景象闪烁。

封印的裂纹处,开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波动,不再是单纯的死寂或污秽,而是一种深沉、厚重、带着淡淡悲哀却又隐含坚韧的独特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陆湮感到自己的神念也即将支撑不住时,阿弃灵魂火种的搏动终于稳定在一个新的频率上。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随时会熄灭。它与周围部分污秽死意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的平衡,并将玉锁守护与古约传承初步融入了自身。

成功了!至少,暂时成功了!阿弃避免了彻底消亡,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融合了星辰死意与守望传承的奇异道路。他的意识并未完全苏醒,但已经脱离了“空无”状态,进入了深度的、缓慢的蜕变与融合阶段。

陆湮小心翼翼地撤回大部分神念,只留下最微弱的一丝联系作为未来的锚点。他看着阿弃意识体眉心那变得复杂许多的灰金色印记(封印转化而来),长长地、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至少,他保住了一个。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再次投向“心源琉璃”核心光团中妹妹的残影。那一点灵光依旧微弱,但在纯净的本源温养下,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丝丝,不再给人随时会散去的惊心动魄感。

“璃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回来的方法。”陆湮在心中默默立誓。

他知道,该回归现实了。外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前哨站、深空、时蝉……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他最后看了一眼阿弃和妹妹的灵光,意识体开始缓缓上升,遵循着与肉身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向着“织梦乡”意识空间的出口“飘”去。

现实世界,“织梦乡”水晶大陆,琉璃花海。

前哨站静静矗立,外壳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周围的环境宁静祥和,与逆渊其他地方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前哨站核心室内,躺在修复床上的陆湮身体微微一颤,眼皮开始剧烈抖动。

守护在一旁的、陆璃事先设置好的自动医疗监控系统立刻发出提示音。

几秒钟后,陆湮猛地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一抹淡蓝色的琉璃光华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深邃。他感到头痛欲裂,神魂深处传来阵阵虚弱感,那是神念过度消耗和刚刚复苏的后遗症,但比之前那种被咒力侵蚀的痛苦要好上无数倍。

他立刻感知自身——神魂中的“时序蚀神咒”已被彻底净化,不留痕迹,反而因为“心源琉璃”的洗礼和对妹妹牺牲的领悟,变得更为坚韧纯净,对类似诅咒的抗性大大增强。身体在医疗系统和自身力量温养下,已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

他翻身坐起,第一时间看向旁边。

陆璃的身体静静躺在另一张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陆湮能感觉到,她的意识空空如也,只有最微弱的生命体征维持着,如同一个精致的空壳。巨大的悲痛再次袭来,但他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然后,他看向阿弃。少年的身体同样躺着,眉心的灰黑色封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杂而内敛的灰金色奇异符文,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脉动,散发着深沉而奇异的气息。他的生命体征比陆璃要活跃一些,但也远远低于正常水平,处于一种深度的休眠蜕变状态。

陆湮走到主控台前,快速调取前哨站日志和外部监控数据。

他看到了他们进入“织梦乡”后的记录,看到了时蝉夫人的袭击,看到了深空舰队的拦截和战斗,看到了“织梦乡”冲击波将前哨站推入深处,也看到了时蝉退去和深空继续隐匿观测。

形势严峻,但并非绝境。

他尝试调动时空道标,核心处的“归一剑印”响应有些迟缓,显然在之前的对抗中消耗巨大,尚未完全恢复。前哨站的能源和损伤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来修复一切,更需要力量来保护剩下的同伴,并寻找复活妹妹的希望。

就在这时,深空的通讯请求,再次如约而至,出现在屏幕上。

陆湮看着那闪烁的光标,眼神冰冷。他知道,与这个冰冷势力的纠葛,远未结束。但现在,他有了不同的筹码和心态。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接通了通讯。

“陆湮个体,意识已确认回归。”深空冰冷的合成音响起,“数据更新:个体能量特征进化,时序蚀神咒清除。濒危个体(阿弃)状态变更,能量特征未知化,威胁评估更新中。陆璃个体意识活动消失,生命维持状态。”

“直接说你们的目的。”陆湮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与之前陆璃周旋时的风格截然不同。

“基于现有数据及协议,提出新阶段合作建议。”深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深空可提供:前哨站完全修复方案及部分稀缺材料,‘织梦乡’稳定出入通道构建技术,关于‘意识残影稳固及复苏’的理论研究方向(基于星垣数据库部分解密)。代价:陆湮个体进化后能量数据及战斗数据共享,阿弃个体蜕变过程及结果的全数据开放,以及……协助深空获取‘织梦乡’核心区域的部分‘心源琉璃’法则样本。”

陆湮沉默着,快速权衡。

深空的条件依旧苛刻,想要他们最核心的秘密和数据。但它提供的东西也极其关键——修复、通道、以及……妹妹复苏的研究方向!虽然只是理论方向,但却是他目前最急需的线索!

而“心源琉璃”法则样本……陆湮眼神微动。这东西对深空或许有巨大研究价值,但对“织梦乡”本身会不会造成损害?这需要谨慎。

“修复方案和材料,我可以接受。出入通道技术,需要评估其安全性和对‘织梦乡’的影响。意识复苏研究方向,必须提供更具体的可行性和风险评估报告。我的能量数据和部分非核心战斗数据可以按进度提供。阿弃的数据,必须在他本人苏醒并同意后,才能有限开放。至于‘心源琉璃’样本……”陆湮顿了顿,“我需要确认获取方式不会破坏这片领域的稳定,并且,我要先看到你们关于意识复苏研究的诚意。”

他在尝试掌握更多主动权,为妹妹和阿弃争取保障。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

“条件部分接受。将先行传输‘织梦乡’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及通道安全协议。意识复苏研究方向概要将在收到初步能量数据后提供。‘心源琉璃’样本获取方案可协商,前提是确保领域基本稳定。”深空做出了让步,但依然步步为营。

“可以。”陆湮点头。他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他需要深空的技术和信息,来渡过眼前的难关,并为未来铺路。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他必须尽快找到摆脱深空控制的方法。

通讯结束。陆湮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妹妹沉睡,阿弃蜕变,强敌环伺,还要与虎谋皮……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守护,也为了救赎。

他望向观测窗外那片静谧而美丽的琉璃花海,眼神逐渐坚定。

这里,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复兴的起点。但绝不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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