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冰释，家宴尽欢。
接下来的几日，周国公府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期。
李承业虽仍不习惯府中这过于“活泼”的氛围，但也不再横加干涉，每日除了去兵部述职，便是与李寻欢探讨些军务武艺，倒也相处融洽。
而这日后院的“日常”，则愈发精彩起来。
这日午后，李寻欢正在书房内完善他那“西域条陈”，力求将“贸易羁縻”与“文化渗透”的策略写得更加详实可行，以便呈交李世民。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香风先于人至。
李寻欢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
“国公爷~还在忙呢？”
焰灵姬赤着足，如同猫儿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轻薄贴身的绯色纱裙，行动间曼妙曲线若隐若现。
她手中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还带着水珠的西域葡萄，扭动腰肢走到书案前，将果盘放在奏章旁，纤指拈起一颗最大最紫的，直接递到李寻欢嘴边，媚眼如丝，“来，尝尝看，甜不甜？人家可是亲手一颗颗洗的呢~”
那葡萄几乎抵到了他的唇上，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果实的冰凉形成奇异对比。
李寻欢笔尖一顿，一滴墨差点污了奏章。
他无奈地张口接过，含糊道：“甜……多谢姑娘。”
“光是嘴上说谢可不够~”
焰灵姬得寸进尺，半个身子几乎趴在了书案上，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人家为了给你送这盘葡萄，可是连午觉都没睡好呢~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她话音未落，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
一身冰蓝的雪女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盏青瓷炖盅，面色清冷无波。
她目光扫过书案前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焰灵姬那极具侵略性的姿态，眼神微寒。
“武姐姐炖了川贝雪梨，嘱我送来。”
雪女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她走进来，将炖盅放在书案另一角，与那盘鲜艳的葡萄形成了鲜明对比，“听闻国公爷近日殚精竭虑，此物可润肺止咳，清心降火。”
她特意在“清心降火”四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淡淡地瞥了焰灵姬一眼。
焰灵姬直起身，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红唇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哟，雪女妹妹来得可真巧。这大热天的，喝什么热汤？不如尝尝这冰镇葡萄，解暑又惬意~”
她说着，又拈起一颗葡萄，作势要喂李寻欢。
雪女面无表情，但周身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连书案上的茶杯边缘都凝起了一丝白霜。
“内火旺盛，更需温养。贪凉一时爽快，恐伤脾胃根本。”
李寻欢夹在中间，只觉得左右为难，额角隐隐见汗。
他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都好，都好！葡萄清甜，雪梨温润，都是好东西！我……我一会儿都用，都用！”
就在这时，武媚娘带着两个侍女，端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新沏的香茗走了进来。
她看到书房内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笑容温婉，恍若未觉：“郎君操劳，妾身备了些茶点。焰灵姬妹妹的葡萄，雪女妹妹的炖品，再加上这些，想必能助郎君提神醒脑。”
她指挥侍女将茶点摆好，动作优雅从容，瞬间便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她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到李寻欢手边，柔声道：“郎君先歇息片刻，喝口茶再看吧。”
李寻欢如蒙大赦，连忙接过茶杯，连声道：“还是媚娘想得周到。”
焰灵姬见状，撇了撇嘴，倒也没再继续纠缠，只是拿起一颗葡萄自己吃了，斜睨着雪女。
雪女则默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庭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弄玉抱着古琴，与长乐公主一同走了进来。
长乐见书房内如此“热闹”，微微一愣，随即温柔笑道：“存孝，我们是否打扰你了？我与弄玉妹妹本想请你鉴赏一首新谱的曲子。”
弄玉也柔声道：“若寻欢哥哥正忙，我们晚些再来亦可。”
李寻欢还没来得及回答，焰灵姬又来了精神，抢着道：“不忙不忙！国公爷正需要放松呢！光听曲子多闷，不如我来伴舞如何？保证让国公爷和公主殿下耳目一新~”
她说着，还挑衅似的看了雪女一眼，仿佛在说“你会弹琴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跳舞呢”。
雪女冷哼一声，并未回头。
长乐公主看着这情形，掩口轻笑，拉了拉弄玉的衣袖：“看来今日存孝这里是‘群英荟萃’了。我们便不凑这个热闹了，改日再请你独奏给存孝听吧。”
她心思通透，看出李寻欢的窘境，主动带着弄玉离开了。
武媚娘也笑道：“既然诸位妹妹都有心意要表达，那妾身便先告退了，府中还有庶务需处理。”
她施了一礼，也从容退去，将空间留给了剩下的两位。
书房内，又只剩下李寻欢、焰灵姬和雪女。
焰灵姬得意地看向雪女：“冰块脸，如何？国公爷现在有空了，你是留下听曲看舞呢，还是继续回去‘面壁思过’？”
雪女转过身，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直接、毫不回避地迎上焰灵姬挑衅的目光，她缓缓走回书案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留下。”
她看向李寻欢，语气淡然：“《剑典》中亦有名曲《雪落忘川》，其意清幽，可静心凝神。我虽不精音律，亦可为你抚上一曲。”
李寻欢彻底傻眼。
这……这是要现场比拼才艺了吗？
一边是魔女妖娆火辣的舞蹈，一边是仙子清冷空灵的琴曲？
这让他怎么选？！
他看着焰灵姬跃跃欲试、眼波流转的媚态，又看看雪女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执拗、指尖已轻轻按在古琴（不知她从何处取来）琴弦上的样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哪里是放松？
这分明是新一轮的修罗场！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二位姑娘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只是这书房狭小，恐怕施展不开……不如……”
“无妨！”
焰灵姬打断他，红裙旋动，已摆开起舞的起手式，赤足点地，宛如红莲初绽，“地方够用！”
雪女亦端坐于琴前，指尖轻触琴弦，一股冰冷的剑意隐隐与琴音相合，仿佛下一刻便要奏响那忘川之雪。
李寻欢扶额长叹。
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看来，他这完善条陈的工作，今天是别想继续了。
也罢，既然无法逃避，那便……享受吧？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心中却已在疯狂思索，待会儿该如何评价，才能做到……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这国公爷的逍遥日子，果然处处是考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