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红念安刚在自己惯常的角落坐下,哈利就端着盘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神秘又兴奋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
“红。”
哈利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雀跃。
“晚点……等休息室没人的时候,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带你去个地方,看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保证你没见过!”
红念安插起一块烤土豆,抬眼看向哈利。他那双充满期待、清澈见底的绿眼睛,像极了五岁那年邀请她一起去后山探险的小无邪。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堵了回去,她沉默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好。”
晚上十点多,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渐弱,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红念安独自坐在壁炉旁的一张椅子上,腿上摊开着整理了一半的笔记本,眉头微蹙地研究着。
哈利蹑手蹑脚地溜了过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展开了一件银光闪闪的斗篷,不由分说地罩在了两人身上。
红念安低头一看,自己和哈利的下半身都消失在了空气中。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厚的兴趣。这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八叔去对角巷淘淘看有没有类似的……她在心里默默记下。
哈利拉着她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巡夜的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终于来到了一个废弃不用的教室门前,哈利推开门,带着她走了进去。
教室里空荡荡的、布满灰尘,只有一面非常气派的、直达天花板的镜子孤零零地立在中央,镜子的顶部刻着一行古怪的铭文。
“看!”
哈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和梦幻感,他拉着红念安站到了镜子前。
红念安抬眸看向镜面,镜子里映出的并非是她和哈利的模样。
镜中的景象清晰而又真实,仿佛一段被封存的记忆被唤醒:那是去年冬天,她和二玥红去墨脱雪山深处寻找一种极其罕见的雪莲。突如其来的猛烈雪崩将他们冲散。她在厚厚的积雪和刺骨的寒风中跋涉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座山坳里的喇嘛庙。
画面切换:庙宇深处的院子里,一个身着单薄藏袍、身形孤高的年轻男人背对着她,正极其专注地雕刻着一块岩石,红念安好奇地走过去,喇嘛庙里的老喇嘛告诉她,这位施主已经在这里雕刻很久很久了,大雪封山,红念安无处可去,便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画面像一场无声的电影,红念安找了块小一点的石头,坐在张麒麟身边不远处,也拿着个小刻刀笨拙地雕刻着,她刻的是一只四不像胖乎乎的小猫。
吃饭时,她会偷偷把自己碗里不喜欢的青稞饼块和某种味道古怪的野菜,趁张麒麟不注意,飞快的拨进他的碗里,张麒麟似乎毫无察觉,或者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安静的吃着。
深夜她因为担心二玥红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打算出门走走,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坐在石像旁的那个身影,红念安思考了两秒转身回屋,拿起老喇嘛给自己的旧毛毯裹在身上后开门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张麒麟瞟了裹成球的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红念安盯着他比常人还要长的食指和中指看了许久,最终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昏暗的月光下,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青年。
画面最后:雪停了,山路即将打通,红念安快要离开了。临行前张麒麟沉默的将一块触手温润,雕刻着踏火麒麟的白色玉佩塞进她的手里,红念安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从小喇嘛枕头底下顺来的、包装简陋的水果硬糖,还有她刻的那只丑萌丑萌的小石猫,一起放到张麒麟摊开的手心里,她扬起脸,看着那双沉寂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我叫红念安,红色的红,想念的念,平安的安。”
张麒麟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握住了那颗糖和小石猫,依旧沉默,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稍长的一瞬。
镜中的景象渐渐淡去,重新映出红念安此刻有些怔松的脸,以及她旁边披着隐形斗篷,正开心的看着镜中自己父母影像的哈利。
“你看到了什么?”
哈利转过头,眼睛因为看到父母而亮的惊人,他急切的想要分享。
“我看到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就在这里陪着我!”
哈利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仿佛他父母的手真的搭在那里。
红念安从那些遥远的记忆碎片中抽离,看着哈利兴奋的面庞,又瞥了一眼镜框顶部的铭文,瞬间明白了这面镜子的本质。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内响了起来。
“晚上好哈利,看来你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位新朋友。”
邓布利多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他踱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温和地看向红念安身上。
“红小姐,圣诞假期过的如何?希望齐先生的古董店依旧热闹非凡。”
红念安微微颔首。
“教授,尚可。”
她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描金漆盒,递给邓布利多。
“八叔让我给你带的,桂花糖。”
邓布利多的眼睛立刻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他开心的接过盒子。
“哦!真的是太感谢了!齐先生真是一位体贴的朋友,替我向他问好,并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
他小心地把糖盒收进袍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了那面巨大的镜子,语气变得深沉而又温和。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这面魔镜带来的乐趣。”
他走到镜子前,平静的看着镜子解释道。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照这面镜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自己,但这面镜子不能提供给我们知识或者真理,人们在他面前虚度光阴,沉湎于他们所看到的虚幻景像,甚至被它逼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邓布利多转向哈利,眼神严肃而关切。
“明天这面镜子将会被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哈利,我请求你,不要再寻找它了,如果你哪天再碰到它,要有心理准备,沉溺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记住这点。”
哈利有些羞愧的点点头。
“我明白了,教授。”
邓布利多的目光又转向一直沉默的红念安。红念安看着那面华丽的魔镜,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沉迷的神色,只有审视,她转向哈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
“镜花水月,最蚀筋骨,沉迷其中,不过废人一个。”
邓布利多有些意外地看着红念安,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点头。
“红小姐总结的非常精辟,好了,孩子们,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圣诞假期结束了,新的挑战在等着你们,记住,向前看。”
哈利和红念安重新披上隐身衣,在邓布利多温和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废弃教室,走廊依旧寂静,但红念安的思绪却不像来时那么平静,厄里斯魔镜里的画面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她渴望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