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妖的嘶吼声还在遗迹外的迷雾里打转，赤炎握着卷刃的长刀，后背抵着石壁喘粗气——刚才那场混战比预想中凶险，涌来的蚀妖虽都是低级的，可架不住数量多，若不是青岚的幻术拦了片刻，青珞的玉璜清辉又净化了近半，他们恐怕真要被困在这狭窄的通道里。
“外面暂时安静了，”赤炎侧耳听了听，又用刀背敲了敲石壁，“这些东西像是被什么引过来的，现在又退了，怪得很。”
青珞攥着还泛着余温的玉璜，指尖有些发麻。刚才驱散蚀妖时，她刻意将力量放得更稳些，不像之前那样慌慌张张，可灵力耗得还是快，这会儿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抬头看向遗迹深处那面刻满壁画的石墙，心里还记着刚才看到的幻象：“那壁画……不会有事吧？刚才打斗的时候，没碰到它吧？”
“放心，我护着呢。”赤炎咧嘴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石墙的方向，“刚才我特意往那边靠了靠，没让蚀妖的爪子碰着石壁，就是烛火被风吹灭了两根，得再点上。”
青岚这时已经从行囊里摸出火折子，指尖轻轻一捻，淡青色的灵力裹着火苗，稳稳地落在熄灭的烛台上。两簇新火亮起，昏黄的光重新铺满石壁，那些刻痕上的纹路又清晰起来——星辰坠落的轨迹、黑雾缠绕的神兽、还有那道托举光团的人影，都完好无损，连之前泛过白光的光团刻痕，都还留着一丝淡淡的温润。
“还好没受损。”青岚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石墙前，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拂去石壁下方的灰尘。刚才光顾着看壁画上的图案，没注意到石墙最底下还刻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字比指甲盖还小，笔画扭曲古怪，一看就不是九域现在通用的文字。
“这是什么？”青珞也凑了过去，蹲在青岚身边。她凑近了才看清，那些小字不是连在一起的句子，倒像是一个个独立的符号，有的像飞鸟，有的像游鱼，还有的像蜷缩的人影，“是九域的古文字吗？我跟着你学的那些，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是现在的古文字，比我们学的还要古老。”青岚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些刻痕，指尖泛着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研药、抄录古籍留下的痕迹，“我在守垣司的藏书楼里，见过一本前朝的《古篆考》，里面提到过一种‘星纹篆’，说是上古时记录天象和预言的文字，就是这种扭曲如星轨的样子，只是那本书里只有零星几个字，我也只认得三两个。”
赤炎也凑了过来，蹲在两人身后，脑袋凑过去看了半天，只觉得那些字像鬼画符：“这字看着就费劲，能看懂吗？万一是什么没用的东西，咱们在这儿耗着，等会儿蚀妖再回来，可就麻烦了。”
“不会是没用的。”青岚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你看这些字的排列，是围着壁画里的光团刻的，明显是在解释光团的来历，或者记录当时发生的事。而且刚才青珞触发玉璜共鸣时，这些字也跟着亮了一下，肯定和‘龙脉’‘蚀’有关，说不定还能解开青珞的身份谜团。”
青珞的心猛地一跳。她确实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玉璜会选她，可又怕答案太沉重——就像壁画里那道孤独的人影，万一她真的是“龙脉之心”，真要承担起救世的责任，她能做到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玉璜，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稍微压下了些慌乱。
“那你慢慢看，我在这儿守着。”赤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握紧长刀，走到遗迹入口处，“有我在，不管是蚀妖还是别的东西，都进不来。”
青岚点点头，从行囊里摸出一支削得极细的木枝，又掏出张油纸，铺在地上。他拿着木枝，对照着石壁上的“星纹篆”，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油纸上临摹，动作慢而稳，生怕漏了一笔。青珞蹲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不安也少了些——青岚总是这样，不管遇到多复杂的事，都能沉下心来，有他在，好像再难的问题都能慢慢解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火的光在石壁上晃了又晃，青岚已经临摹了二十多个字，油纸都写满了半张。他偶尔会停下来，皱着眉琢磨半天，手指在油纸上的字里画圈，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这个‘星’字，和《古篆考》里的一样，可旁边这个‘陨’字，笔画多了两笔，难道是变体？还有这个‘浊’字，下面多了个‘土’的符号，是指浊气入地吗？”
青珞看着他临摹的字，忽然指着其中一个符号：“青岚先生，这个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油纸上一个像“月”的符号上，“昨天晚上我看玉璜的时候，玉璜内侧好像也有这个符号，只是比这个小，我没太在意。”
青岚愣了一下，立刻抬头看向青珞手里的玉璜：“能给我看看吗？”
青珞把玉璜递了过去。青岚接过玉璜，借着烛火的光，翻到内侧——果然，在玉璜的凹处，刻着一个极小的“月”形符号，和油纸上临摹的那个，除了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一样！”青岚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都有些激动，“这‘星纹篆’里的‘月’，不是指普通的月亮，而是‘月华之力’的象征！古籍里说，上古时‘月华之力’能净化浊气，是‘蚀’的克星，而你的玉璜上有这个符号，又能和壁画共鸣，说明玉璜就是‘月华之力’的载体，就是壁画里的‘救世之光’的一部分！”
青珞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看着青岚手里的玉璜，又看了看石壁上的光团刻痕，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就和“上古”“救世”这些词扯上关系了？
“那这些字，能看出什么吗？”青珞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指着油纸上的字，“比如……比如‘救世之光’后来怎么样了？托举光团的那个人，最后……”
青岚的眼神暗了暗，低下头，又看向石壁上的字：“我再看看，刚才只认了几个字，现在结合玉璜的符号，说不定能多认几个。”
他重新蹲回石壁前，手指在那些“星纹篆”上慢慢划过，嘴里小声念叨着：“‘星陨’‘浊生’‘民困’‘兽危’……这几句是说星辰坠落，浊气产生，百姓困苦，神兽危难，和壁画上的场景对得上。”
他又往下看，手指顿在一个复杂的符号上：“这个是‘合’字，旁边是‘力’，‘合力’……然后是‘月’（月华）‘净’（净化）‘浊’……‘合力以月华净浊’，就是说集合众人的力量，用月华之力净化浊气！”
青珞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再往下……”青岚的声音慢了下来，眉头也皱了起来，“‘月碎’‘心留’……‘月碎’？难道玉璜原本是完整的，后来碎了？‘心留’又是指什么？”
他接着往下看，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异星现’……‘龙心启’……‘九域定’……‘牺牲’……”
“牺牲？”青珞猛地抓住了青岚的袖子，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么牺牲？是指托举光团的那个人吗？”
青岚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沉重：“后面还有几个字，我不太确定，但大概能看懂——‘以心为引，以命为祭’。应该是说，要想用月华之力彻底净化浊气，需要有人以‘龙脉之心’为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以命为祭？”赤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一把抓住青岚的胳膊，“你没看错吧？这字会不会有别的意思？什么‘以命为祭’，简直是胡扯！”
青岚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星纹篆’里的‘祭’字，就是‘牺牲’的意思，没有别的解释。而且壁画上的那个人影，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托举光团，很可能……很可能他就是那个‘牺牲’的人。”
青珞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刚才看到的幻象又清晰起来——那个人影平静的眼神，还有周围崩裂的大地，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却还是站在了那里。
“那……那我呢？”青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青岚说她是“龙脉之心”的可能，玉璜又是月华之力的载体，难道她也要像那个人影一样，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我真的是‘龙脉之心’，是不是也要……也要‘以命为祭’？”
“胡说什么呢！”赤炎立刻打断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石壁上的字，“这都是上古的破事了，说不定早就不管用了！再说了，有我在，谁也别想让你出事！青岚，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解释？说不定你认错字了！”
青岚也皱着眉，重新看向那些字：“我再确认一遍……‘以心为引，以命为祭’，这八个字的笔画很清晰，没有认错。但是……”他顿了顿，指着最后几个模糊的字，“这里还有几个字，被风化得厉害，只能看到半个‘续’字，还有一个‘待’字，说不定是‘待续’‘待异星’的意思，不是说每次净化都要牺牲，而是特指上古那次？”
这个猜测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赤炎松了口气，拍了拍青珞的肩膀：“你看，肯定是这样！上古那是没办法，现在咱们有守垣司，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还需要你牺牲？别瞎想了。”
青珞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发慌。她看着石壁上的人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璜，忽然觉得自己像站在十字路口——一边是想回家的渴望，一边是这九域的责任，而这条路的尽头，还藏着“牺牲”的阴影，她该往哪儿走？
“不管怎么样，这些字至少告诉我们两件事。”青岚收起油纸，把玉璜还给青珞，语气重新变得坚定，“第一，玉璜是月华之力的载体，能净化浊气，是对抗蚀妖的关键；第二，‘龙脉之心’和‘异星’有关，青珞，你很可能就是预言里的‘异星’，是平定蚀灾的关键。至于‘牺牲’，或许是上古的无奈之举，现在我们有更多人，有更多力量，未必需要走老路。”
他看向青珞，眼神里带着鼓励：“青珞，你不用害怕。不管未来怎么样，我和赤炎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找答案，一起想办法，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赤炎也重重地点头：“对！有我们在，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先别说这些丧气话了，赶紧把这些字记下来，咱们早点离开这里，把消息带回垣都，让苍溟他们也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青珞攥紧了玉璜，冰凉的玉石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暖意。她看着青岚温和的眼神，看着赤炎坚定的侧脸，心里的慌乱渐渐被压了下去——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同伴，有愿意陪着她的人。就算未来真的有危险，就算要面对“牺牲”的阴影，她也不用一个人扛。
“好。”青珞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我们先把这些字记下来，然后离开这里，回垣都找答案。”
青岚重新拿起木枝，快速地把石壁上的“星纹篆”和自己的解读，都抄录在油纸上，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行囊里。赤炎则走到入口处，再次确认外面没有蚀妖的踪迹：“外面安全了，咱们赶紧走，这地方太邪门，多待一秒都不踏实。”
三人收拾好东西，熄灭了烛火，朝着遗迹入口走去。青珞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石壁——虽然看不清那些刻痕了，可她知道，那些星辰、人影和古铭，已经在她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的九域之旅，好像才刚刚开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