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洛克是被雷声惊醒的。
雷声一声接一声，像要把天震裂。他猛地坐起来，浑身又酸又痛，但比昏迷前好多了。他先看了一眼手腕——传送符文亮着稳定的白光，随时可以离开。
然后他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天不再是铅灰色，而是被翻滚的墨黑雷云覆盖。雨丝无声飘落，闪电一道接一道，惨白或幽蓝，撕裂天空，砸向远方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电荷，皮肤发麻，呼吸都带着麻痹感。
“你醒了。”奥莉薇娅坐在岩缝口，擦着她的法杖，目光警惕地盯着外面。“酷暑完了是雷暴，试炼根本没想让我们好过。”
她脸上还有疲惫，眼神却比昨天更锐利了。
“第六天？”维洛克声音有点哑，但很冷静。
“第六天清晨。”奥莉薇娅点头，“雷暴从后半夜开始，越来越凶。”
维洛克沉默了一下，说：“谢谢。”这个词在巫师间不常用。
奥莉薇娅擦法杖的手停了一瞬，没看他，语气平淡：“等价交换。你给了水，我保证你昏迷时没被淘汰，或者……被雷劈中。”话里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调侃。
维洛克没接话。他检查了自己：精神力恢复两成，魔力只剩一成，身体还是虚。他拿出最后那瓶快速恢复魔力的药剂，犹豫一下，喝了。苦味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
“得走了。”奥莉薇娅站起身，握紧法杖，“这儿不够安全。雷暴天待着不动就是等死。主动找路，说不定还能赚点积分。”
维洛克没反对。两人收拾好所剩无几的东西，藏好水袋，深吸一口带电的空气，走出了岩缝。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在雷声中结伴前行。
第一次遭遇来得很快。两个在酷暑中耗干力气的学徒想偷袭他们。
结果毫无悬念。维洛克没用水箭术，只用法师之手干扰施法，奥莉薇娅一个酸液溅射就打穿了一人的防御。另一个想跑，被两人轻松追上。战斗干脆利落，积分到手。
“配合不错。”奥莉薇娅事后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维洛克点头。他俩风格不同——他偏计算和环境，她重巫术威力和克制。但差异反而形成了互补。
第二次战斗艰难得多。对手是三人小队，有个二级学徒，也适应了雷暴，配合很熟。战斗发生在一条导电的峡谷里，闪电不时劈在两侧，炸起碎石和火花。
维洛克用法师护甲硬扛了一记震荡波，同时用法师之手推过去一块滚烫的石头，逼得一人躲闪，打断了对方的施法。
奥莉薇娅抓住机会，一道灼热射线精准命中那个被打断的学徒，将其淘汰。
剩下两人疯狂反扑。奥莉薇娅撑起力场偏斜挡住大部分攻击，脸色发白。维洛克不停施放改良水箭术，不是直接打人，而是射向他们脚下或旁边的石头，爆开的水花在雷暴中形成细小导电区，虽没大伤害，却严重干扰了对方的移动和专注。
最后，维洛克的法师护甲碎了，奥莉薇娅魔力耗掉大半，总算逼退了剩下两人。战斗结束，两人背靠一块刚避开落雷的巨石，大口喘气。
“你的水箭术……用来干扰，很有效。”奥莉薇娅喘着气看他，眼里有一丝真正的赞赏。
“你的灼热射线时机很准。”维洛克回答。他能闻到臭氧、焦糊味和她身上因魔力消耗产生的特殊气息。一种在生死边缘并肩后产生的联系，悄悄滋生。
最艰难的一战在第七天下午。
对手只有一个人。高大，穿着镶金属片的皮甲，周身缠绕电弧，眼睛在雷光下闪着蓝白色。他主修雷元素，在这里如鱼得水。
没有废话，战斗直接开始。
青年学徒抬手就是一道闪电束，快得惊人。维洛克和奥莉薇娅狼狈躲开，原先站的地方炸出一个焦坑。
他的攻击像暴雨：雷击术、静电牢笼、电弧鞭挞……接连不断，威力被环境放大。维洛克的法师护甲扛了两下就碎了，只能靠法师之手不断移动小物件来偏转攻击，险象环生。
奥莉薇娅试图用力场偏斜和泥沼术限制他，但在狂暴的雷元素面前效果甚微。她吟唱冰封波想用低温克制，可法术还没完成，就被对方一道驱散电波打断，反噬让她嘴角渗血。
维洛克眼神一紧。不能这样。他发现对方太依赖环境，对非雷系巫术，尤其是直接攻击，有些轻视。
“奥莉薇娅！”他低喝，同时把最后的精神力灌入法师之手，直接拽向那学徒的脚踝！
对方一个趔趄，正在引导的强雷巫术被打断。
就是现在！
奥莉薇娅忍着头疼，放弃吟唱，瞬发三颗魔法飞弹直扑对方面门！
维洛克榨干最后魔力，射出一支高度凝聚的穿透水箭，瞄准对方皮甲保护的胸口！
青年学徒又惊又怒，仓促撑起一层电弧护盾。飞弹撞上护盾，激起涟漪，而维洛克的水箭瞬间撕开护盾，扎进皮甲！
“噗！”
他闷哼后退，胸口皮甲破开，渗出血。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人，眼中暴怒，更多是惊疑。周身的雷元素开始不稳。
维洛克和奥莉薇娅也到了极限，互相搀着才能站稳，死死盯着他。
雷声轰鸣。双方都明白，再打下去，可能同归于尽。
“哼！”青年学徒最终冷哼一声，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消失在雷光乱石中。
确认他走了，两人同时脱力，瘫坐在岩石下，剧烈咳嗽喘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透支的虚脱感一起涌上来。
奥莉薇娅拿出最后一点水，分了一半给维洛克。递水时，手指不经意碰了一下，两人都顿了顿，迅速分开。一丝超出合作的暖意在接触点蔓延，但立刻被理性压了下去。
他们沉默地喝水，恢复力气。雷光不时照亮对方疲惫而坚毅的侧脸。
“刚才……很危险。”奥莉薇娅轻声说，望着远处的闪电。
“嗯。”维洛克应道。他知道她不光指战斗的危险，还有那瞬间产生又被压下去的情绪。在这试炼里，任何超出理性的情感都可能致命。
他们是同行者，是暂时的盟友，或许是彼此欣赏的同类。但也到此为止。
体力稍恢复，他们起身继续前进。手腕上的传送符稳定闪烁着，像个冷静的提醒。他们默契地没再提刚才的战斗，也没碰那短暂触碰下的微妙。只是，接下来找营地的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