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求救声,如同冰水浇头,让后巷中的四人瞬间僵住。仓库据点遇袭!有大家伙!通讯中断前那背景里隐约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和苏瑾急促的呼喊,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苏医生!小刘!”王工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要往回冲,被李强一把死死拉住。
“冷静点!回去送死吗?”李强低吼着,但他自己的眼睛也红了。据点里不仅有战友,还有他们一路护送的幸存者,那是他们在末日中仅存的一点念想和羁绊。
赵磐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他死死盯着手中那张刚刚得到的、标注着母巢新布防点的简图,又望向物流园区主库房那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轮廓。一边是关乎更多人生死存亡、可能扭转局面的战略任务,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同伴和无法割舍的责任。
理智与情感在他心中疯狂撕扯。继续任务,据点可能全军覆没;回身救援,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打草惊蛇,让母巢彻底警觉,再无摧毁它的机会。这是一个无论怎么选都充满痛苦和牺牲的两难绝境。
林默靠着墙壁,剧烈的头痛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加剧,但他强迫自己思考。他闭上眼睛,试图通过那微弱的“火种”连接获取更多信息,但距离太远,只能模糊地感应到据点方向传来剧烈的能量扰动和混乱的生命气息,情况确实万分危急。
“我们不能回去。”林默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他看向赵磐,“至少不能所有人都回去。”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他。
“母巢刚刚调整了布防,说明它已经有所警觉,但可能还未完全确定我们的威胁等级和具体位置。”林默快速分析着,尽管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大脑在抽痛,“如果我们现在全部回援,最大的可能是被怪物前后夹击,一起死在半路。而且,我们携带的爆炸物是唯一可能摧毁母巢的希望,不能带回去冒险。”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王工激动地反驳,声音哽咽。
“分兵。”赵磐替林默说出了那个冷酷却唯一可行的方案,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决断,“林默,你和我,继续执行爆破任务。王工,李强,你们立刻沿原路返回,尽可能接应据点的人,如果事不可为……带他们向西南方向撤离,我们在……之前约定的三号备用汇合点碰头。”
三号备用汇合点,是之前侦查时发现的一个相对隐蔽的地下停车场入口,距离此地和仓库都有一定距离。
这个决定意味着,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他自己和林默,而王工和李强则要冒着巨大的风险穿越可能已经布满怪物的区域回援,并且很可能扑空,或者接到更坏的消息。
王工和李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但军令如山的本能和现实的残酷让他们明白,这是唯一可能保住两边希望的选择。
“班长……你们……”李强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
“执行命令!”赵磐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把大部分弹药和补给留给我们,你们轻装简行,动作要快!”
没有时间告别,没有时间伤感。王工和李强迅速将身上的备用弹匣、手雷和大部分食物饮水塞给赵磐和林默,然后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冲向那阴暗的地下通道入口,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后巷中,只剩下赵磐和林默,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关乎无数人生死的任务。
“还能撑住吗?”赵磐看向脸色苍白如纸的林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站直身体,从口袋里摸出苏瑾之前塞给他的最后一支兴奋剂,毫不犹豫地扎在大腿上。冰凉的药液涌入血管,暂时压制了剧烈的头痛和精神上的疲惫,带来一种虚假的亢奋和清晰感。
“可以。”他简短地回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趁着母巢的注意力可能被据点吸引一部分时,尽快行动。”
根据“观察者”提供的布防图,他们原本计划的潜入路线已经行不通,那里新增了两个怪物聚集点。他们需要寻找新的路径。
赵磐摊开简图,借助微弱的天光,手指沿着物流园区外围移动,最终停留在围墙的一处。“这里,靠近废弃的污水处理池,根据图示,怪物布防相对稀疏,而且有大量废弃的管道和滤网可以作为掩护。缺点是环境复杂,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林默点头,“就走这里。”
两人不再犹豫,沿着后巷的阴影,向着新的目标点快速移动。兴奋剂的效果让林默暂时忽略了身体的抗议,但脑海中与“火种”的连接却因为药物的影响而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越靠近物流园区,空气中那股腥甜的能量压迫感就越发浓重。母巢核心搏动带来的低沉嗡鸣如同背景噪音,无孔不入。他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主库房外墙上的紫色脉络光芒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仿佛一个巨大的心脏正在逐渐加速跳动。
新的潜入点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污水处理池早已干涸,池底堆积着发黑的淤泥和各种难以形容的废弃物,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巨大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般横七竖八地躺在池中和周围,锈迹斑斑。正如赵磐所料,这里的怪物数量确实较少,但零星游荡的几只畸变体,形态却更加诡异,有的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缓慢移动,有的则潜伏在淤泥之下,只露出闪烁着紫光的眼睛。
赵磐打了个手势,两人借助粗大的管道和废弃的滤网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进。赵磐负责用加装消音器的手枪清除无法避开的零星目标,林默则集中精神,感知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提前预警可能潜伏的危险。
有几次,林默都提前感知到了淤泥下或管道阴影中即将发起的袭击,让两人得以险之又险地避开。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污水处理池区域,接近围墙脚下时,林默突然猛地拉住赵磐,脸色微变。
“等等!前面……能量流动不对!”
他指向不远处一段看似普通的围墙。在“火种”提供的能量视角下,那段围墙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紫色能量膜,如同一个透明的陷阱。
“是感应结界?”赵磐瞳孔一缩,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一旦有生命体穿过,立刻就会触发警报。
“能绕过去吗?”赵磐低声问。
林默快速感知左右,摇了摇头:“结界范围很大,覆盖了这片最容易攀爬的围墙段。强行破坏肯定会惊动它们。”
他们被困住了。前有感应结界,后有复杂的污染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据点的危机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赵磐看着那无形的能量结界,又看了看手中仅剩的爆炸物,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是否要强行引爆,制造混乱,然后趁乱突破?
就在这时,林默怀那个一直沉寂的、属于陈一鸣的简易信号感应器,突然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蜂鸣!
他猛地掏出感应器,只见上面代表母巢信号强度的指示灯,正在以一种奇异的、并非之前那种狂暴脉动的节奏闪烁着,同时,感应器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但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的数字编码信号!
这信号……并非来自据点方向,而是……直接来自于他们前方,母巢的核心区域?!
母巢……在主动发送信号?发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