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自陈默踏入这演武场已有整整五月。
五月以来,衣衫换过数套,人愈发清瘦,唯那股执拗倔强之气却似场中铁剑愈磨愈利。
其间,白晓琳来过几回。
每一回,她皆是悄立场边,默然望着那在烈日下挥汗的少年,一望便是半日。
她想劝他回去。
小筑中备有上好丹药,可滋养他亏损的躯体。
她更想告知他,他眼疾之事已有些眉目,自己正恳求师尊设法。
然话至唇边,每每望见陈默那专注而疲惫的侧脸,便又悉数咽下。
她晓得,此刻的陈默,听不进任何言语。
剑,已是他的心障。
“师姐,你来了。”
一次,陈默练剑稍歇,终是察觉了她的气息。
“嗯。”白晓琳行至他身畔,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水囊,“喝些水。”
陈默微微摇头,并不去接:“我不渴。”
白晓琳轻叹道:“随我回去罢。你这般苦熬,身子会垮的。”
“我无事。”陈默语声平淡,“师姐费心了,请回罢。”
他言罢,竟未回头,复又举剑,自顾自挥舞起来。
白晓琳立于他身后,望着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刺痛难当。
她终究未再多言,只将水囊轻轻置于地上,黯然转身离去。
她明白,再劝,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除了白晓琳,另有一人亦在四处寻他。
胡璇。
自陈默入了长生阙,两人便断了往来。
赏丹会事发后,陈默又长居白晓琳小筑,胡璇自是不敢前去叨扰。
这数月,可把她憋闷坏了。
夜夜辗转,欲念如火。
被陈默“调教”的滋味已深深刻入骨髓,时时在梦中萦绕。
后来,她费尽心思,方打探到陈默竟独自离了长生阙,到了这幽兰苑练剑。
闻听此讯,她立时心花怒放,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师兄!可叫奴家好找!”一声娇笑,胡璇身形一晃,已拦在陈默剑前。
她今日穿一袭粉色轻纱,身段丰腴处若隐若现,行步间香风阵阵熏人欲醉。
陈默剑势一滞,眉头微蹙。
他目不能视,然这声音、这股子腻人的香气,他一闻便知是谁。
“你来作甚?”陈默语气冰冷。
他此刻心无旁骛,唯有剑之一字,哪里有闲情应付这女子。
“哎呀,师兄这话可真教人心伤。”胡璇扭动腰肢,款款凑上前来,吐气如兰,“奴家这几月想你想得好苦。你倒逍遥,一个人躲在此处快活。”
言语间,她竟大胆探出手,欲往陈默胸膛上抚摸。
陈默向后踏出一步,身形微侧,恰恰避开她的手,冷然道:“我没空与你消磨。”
“莫这般绝情嘛。”胡璇媚眼如丝,紧跟一步,“师兄莫非忘了?你元阳未泄之事,奴家若是管不住这张嘴,不小心说了出去……”
又是这套说辞。
陈默心头掠过一丝烦恶。
只要他元阳尚在,此女便能拿捏住他。
况且,他至今仍不知与白晓琳那夜之事究竟如何,那番“掠夺”算不算双修。
倘若胡璇在此大闹,传到白晓琳耳中,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他只想安安生生练剑。
“你想如何?”他强压火气沉声问道。
“不想如何。”胡璇吃吃一笑,“老地方,你懂的。奴家……想换个新花样。”
陈默默然片刻。
“去后山茅厕。”他冷冷吐出五个字。
“茅厕?”胡璇一怔,未料他会说出这等去处。
转念一想,眼中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愈发兴奋,“师兄你好坏,竟喜好这等地方……不过,奴家喜欢!”
她抛下一个媚眼,扭着腰肢,心满意足地去了。
陈默望着她那模糊的背影,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此女,终是心腹之患。
若自己一直是元阳之身,这要挟便永无宁日。
若能寻个机会,将她除去……
念头一闪即逝,他又复举剑,心神重归于剑招之上。
他本就没打算去。
寻个由头,将这麻烦支开便是。
然则,胡璇方去不久,陈默心中忽地一动。
自修为晋入炼气五层,又得白晓琳那股精纯元阴之助,他对真气的操控已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微之境。
他隐约感到,那道种在胡璇体内的真气印记,自己似乎能隔着更远的距离操控。
他停下剑招,就地盘膝而坐,收敛心神,意沉丹田。
冥冥中一丝牵引,如蛛丝在握,神识随之探出。
……
幽兰苑后山茅厕左近。
胡璇正满心欢喜地等候着。
此处虽污秽了些,可一想到稍后便能与陈默……她便觉一阵心神荡漾,燥热难耐。
便在此时,她身子陡然一僵。
一股熟悉的让她魂牵梦萦的真气毫无预兆地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真气,远胜往昔,霸道绝伦!
“啊……”
胡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呼,便双腿酸软瘫倒在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浪瞬间冲垮了她的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待那股真气如潮水般退去,胡璇已是香汗淋漓浑身虚脱,瘫在地上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她脸上兀自带着满足而又迷茫的神情。
人呢?
陈默……方才来过了?
还是……他根本未曾来过?
隔空……竟能相隔如此之远?
胡璇脑中已是一片混沌。
演武场上,陈默缓缓收功,睁开双目。
他站起身,拾起那柄沉重的铁剑,复又一招一式,心无旁骛地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