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天气依旧干冷,但阳光不错,明晃晃地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周凛川换上了一身半旧的、便于干活的深蓝色工装,手里拿着卷尺,来到了刘大姐家院门外。
刘大姐正和她儿媳妇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冻白菜,一抬头看见周凛川,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的笑容:“哎呦,周副军长,您怎么还真过来了?这……这多耽误您工夫!”
“不耽误。”周凛川言简意赅,目光已经投向那间新盖的厨房。
崭新的红砖墙,覆着青瓦的屋顶,只是窗户的位置被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确实显得突兀又憋闷。“我来量量窗户尺寸。”
“哎呀,真是太谢谢您了!”刘大姐的儿媳妇也赶紧过来,手脚麻利地搬开挡在厨房门口的箩筐,“里面有点乱,您别介意。”
周凛川迈步走进厨房。里面虽然收拾过,但新砌的灶台、墙壁还带着潮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石灰的味道。
因为没有窗户,即使白天,室内也十分昏暗,只能依靠敞开的门透进光线。
他走到窗洞前,展开卷尺,仔细地测量着窗洞的长、宽、对角线,确保数据准确。
“周副军长,喝口热水吧?”刘大姐端着个搪瓷缸子跟进来。
“不用。”周凛川头也没回,记下最后一个数据,收起卷尺,“尺寸记下了。我去后勤部看看。”
“哎,好,好!麻烦您了!”刘大姐连声道谢,一路将周凛川送到院门口。
周凛川骑着自行车去了部队后勤部。他在库房确实找到几块替换下来的旧玻璃,但尺寸都不太合适。
管理库房的老张是他的老部下,见他来找玻璃,问明了情况,很是热心:“首长,这点小事您还亲自跑一趟。刘大姐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街里街坊的,是该帮一把。这几块不行的话,我帮您问问修缮队那边,他们有时候有裁下来的零料。”
最终,在老张的帮忙打听下,周凛川在修缮队的仓库角落找到了两块比较合适的玻璃,虽然其中一块边缘有个小缺口,但不影响使用。
他又顺便要了点腻子(油灰)和几枚小钉子。
下午,周凛川便带着玻璃和工具又来到了刘大姐家。
这次,他还带上了眼巴巴想跟着来的周轩,算是履行“带他看看”的承诺。
“爸爸,这就是玻璃吗?好亮啊!”周轩好奇地摸着那光滑冰凉的平面。
“嗯,别乱动,小心划手。”周凛川把玻璃靠墙放好。
刘大姐一家见周凛川不仅找来了玻璃,还亲自带着工具来安装,更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刘大姐的丈夫老刘今天调休在家,也赶紧出来帮忙打下手。
“周副军长,这……这怎么好意思让您动手!我们来,我们来就行!”老刘搓着手,一脸憨厚地笑道。
“没事,我顺手。”周凛川已经拿出螺丝刀,开始拆卸钉在窗洞上的木板。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力道均匀,木板很快被一块块取下,昏暗的厨房瞬间涌入了大量明亮的阳光,整个屋子都仿佛活了过来。
“哎呀!亮堂!真亮堂!”刘大姐站在门口,看着透进来的光柱,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下可好了!晚上做饭再也不用摸黑了!”
周凛川仔细清理了窗框上残留的木屑和旧钉子,然后用小刷子扫去浮灰。
他拿起一块玻璃,比划了一下大小,发现边缘稍微宽了一点点。
“老刘,麻烦递一下玻璃刀。”周凛川伸手。老刘赶紧把刚才周凛川带来的工具袋递过去。
周轩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用一把带着小轮子的工具,在玻璃上“刺啦”一声划了一下,然后用手轻轻一掰,那多余的一小条玻璃就整齐地掉了下来。他觉得神奇极了。
“爸爸,你好厉害!玻璃都能切开!”
周凛川没回应儿子的惊叹,专注地将裁好的玻璃小心地嵌进窗框里。他示意老刘在另一边扶着,然后拿起小钉子和钉锤,准备固定。
“周副军长,钉这边角上就行,小心点别敲碎了。”老刘提醒道。
“嗯。”周凛川应了一声,下锤又轻又准,小钉子悄无声息地嵌入木框,将玻璃牢牢固定住,却没有一丝裂纹。
他接着固定其他几个点,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拿枪的,倒像个专业的木匠。
固定好玻璃,他又拿出那袋腻子,用手指挖出一小块,在掌心揉了揉,然后细致地抹在玻璃与窗框的缝隙处,将其密封得严严实实,既能防风,又更稳固。
“嘿,周副军长,您这手艺可以啊!比我们厂里的老师傅都不差!”老刘在一旁看得由衷赞叹。
“以前在部队里,什么都学一点。”周凛川淡淡解释了一句,继续着手里的活。
第一扇窗户很快安装完毕。接着是第二扇,步骤依旧。
阳光毫无阻碍地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射进来,将新厨房照得亮亮堂堂,连墙壁上的砖缝都看得清清楚楚。
刘大姐看着这焕然一新的窗户,激动地眼圈又有点发红:“这可真是……周副军长,您让我们怎么谢您才好!又找玻璃又亲自安装,这……这恩情我们可记下了!”
周凛川正收拾着工具,闻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邻里之间,不用客气。以后用火,多注意安全。”
“一定一定!这回可长记性了!”刘大姐和她丈夫连忙保证。
“爸爸,我们家窗户也是你装的吗?”周轩仰着头问。
“嗯。”周凛川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这时,林晚书也牵着安安过来了,看到安装好的玻璃窗,屋里亮堂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弄好了?真不错,这下屋里就舒服多了。”
“是啊晚书!多亏了周副军长!”刘大姐拉着林晚书的手,又是一阵感激。
周凛川将工具收拾好,对老刘说:“腻子还没干透,这两天先别急着开窗通风。”
“哎,记住了!您放心!”老刘连连点头。
事情办完,周凛川便带着妻儿告辞回家。
刘大姐一家千恩万谢地送到院门口,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轩还在兴奋地说着爸爸怎么用玻璃刀切玻璃,怎么钉钉子。
林晚书看着身边沉默却可靠的男人,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她心里充满了平静的暖意。
他或许话不多,但他的行动,总是如磐石般坚实,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也润物无声地照应着身边的人。
这或许,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关于生活和丈夫,最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