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舟跨越千山万水,终于抵达了青云宗地界。
远远望去,山门巍峨,云霞缭绕,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舟行渐近,便能发现山门之外,早已是人头攒动,彩旗飘扬。留守宗门的弟子几乎倾巢而出,排列成整齐的队列,人人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翘首以盼。
当青云舟缓缓降落,陈闲与云丹真人的身影出现在舷梯上时,山门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恭迎陈闲师兄(师叔)载誉归来!”
“恭迎掌门真人回宗!”
“少年帝尊!天骄榜首!”
“壮我青云!威震中州!”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无数崇敬、狂热、与有荣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陈闲身上。留守的长老们也是红光满面,激动不已。天骄榜榜首!这是青云宗建宗以来从未有过的无上荣耀!足以让宗门声威提升数个档次,未来百年甚至更久的兴盛都有了保障!
云丹真人看着眼前盛大的欢迎场面,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之前的疲惫与担忧被这热烈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他挺直腰板,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朝着众弟子微微颔首。
然而,处于欢呼浪潮中心的陈闲,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
不对劲。
表面上,宗门上下洋溢着欢庆与激动,灵气似乎也比往日活跃。但在他那因获得无为帝尊传承而变得更加敏锐、近乎直指本质的感知中,却捕捉到了一丝潜藏在欢腾表象之下的、极其隐晦的不协调感。
这丝不协调,并非来自欢呼的人群,也非来自张扬的彩旗。它更像是……弥漫在山门内、护宗大阵运转的灵韵之中,一丝极其淡薄、近乎被完全同化掩盖,却又本质阴冷污秽的异样气息。
魔气。
而且是经过极高明手法处理、几乎与青云宗本身灵气融为一体的潜伏性魔气!
若非他如今道心澄澈,对“自然”与“非自然”的扰动异常敏感,再加上归墟剑在识海中微微泛起的、对“污秽”与“侵蚀”本能的排斥波动,他恐怕也难以察觉这丝微不可查的异样。
这魔气并非外显张扬,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虽然被极力稀释扩散,试图伪装成清水的一部分,但其“墨”的本质,在真正的明眼人(或“明心”人)看来,依旧存在。
有人……或者说有魔道力量,趁着宗门主力前往中州、防御相对空虚之际,以极其隐秘的方式,渗透、污染了青云宗的护宗大阵?还是宗门内部,本就潜伏着魔道暗子,此刻开始悄然活动?
陈闲心中了然,但脸上依旧那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他甚至配合着打了个哈欠,对震天的欢呼声显得有些无奈,仿佛只是嫌弃太吵。
云丹真人并未察觉异样,他心情激荡,正准备说几句勉励的话,正式开启庆功大典。却见陈闲忽然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云丹真人,用不大但足以让附近几位长老听清的声音说道:
“掌门师伯,庆祝什么的……能不能改天?”
“我有点晕舟,想先回懒人峰休息。”
他的理由找得一如既往的“陈闲式”——晕舟。从元婴乃至化神修士口中说出,实在有些可笑。但说话的人是陈闲,是刚刚夺得天骄榜首、一指败圣子的“少年帝尊”,即便这理由再离谱,也没人敢质疑,反而觉得是高人风范,不喜俗礼。
云丹真人一愣,随即想到陈闲确实不喜热闹,这一路也确实可能累了(虽然他觉得以陈闲的实力不可能晕舟),便立刻点头:“自然,师侄一路辛苦,理当先好生休息!庆功宴改日再办!”
他转头对众弟子宣布陈闲需要休息,庆祝暂缓,众弟子虽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纷纷用更加热烈的目光目送陈闲。
陈闲对众人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懒人峰的方向走去,脚步看似不快,却转眼间就消失在山道尽头,仿佛急于逃离这喧闹的场面。
离开人群,远离山门处的喧嚣,陈闲脸上的懒散稍微收敛。他漫步在通往懒人峰的山路上,神识如同无形的水波,细致地掠过沿途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
越是深入宗门内部,尤其是靠近几处灵脉节点和重要殿堂的区域,那股潜藏的、与灵气交织的晦涩魔气,就越是明显。虽然依旧稀薄,且被某种力量巧妙地“润滑”着,试图伪装成正常的灵气波动,但其侵蚀、扭曲的负面本质,在陈闲的感知中却如暗夜中的萤火,愈发清晰。
“真是……没个清净。”陈闲低声自语,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才离开多久?家就被弄脏了。
虽然这“脏”还很轻微,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但对于追求绝对清净、连阳光太刺眼都会嫌弃的陈闲来说,这无异于在他精心打理的花园里发现了老鼠的痕迹。
他抬头,望向前方云雾缭绕的懒人峰。那里是他的地盘,阵法核心所在,应该还没有被渗透。但整个宗门大环境出了问题,他的懒人峰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看来,想好好睡个觉之前,还得先……打扫一下卫生了。”
陈闲叹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自己的地盘不容他人玷污”的淡淡冷意。
载誉归来的荣耀时刻,青云宗上下欢腾。
唯有陈闲,于这鼎沸的欢庆声中,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不祥的魔气。
他的回归,或许并非庆典的终点,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