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这才恍然，连忙点头，“噢！对！属下是回去了......”
可他随即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但、但属下没见着夫人啊，属下就只跟院里的秋云姑娘说了一声，让她转告夫人，属下就回来了。”
“.......”
裴修衍听完，看了石竹一眼，没再说什么，一夹马腹，马儿便朝着康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手持御令，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进了康王府。
夜色浓稠，康王府廊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萧煜瑟缩在后花园的石桌旁，发冠歪斜，袍上还沾着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的污渍。
夜风穿过庭园，带着一种阴恻恻的寒意，像是谁的手指拂过他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萧煜身边围了不少内侍，但他身体还是不住地哆嗦，眼神涣散地四处张望，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什么怪物。
他一抬眼看见朝他走来的裴修衍，如同看见了救星，“裴、裴大人！裴大人救我！”
萧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石凳上扑下来，踉跄着朝裴修衍冲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寻求庇护。
在他距离裴修衍两步之遥时，裴修衍面无表情地伸手，让他停住。
他垂眸看着有些狼狈的康王，带着股嫌弃，“就在那儿说。”
萧煜这才像是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怕裴修衍走，也不敢再继续往前凑，语无伦次地开始讲，“有、有鬼......真的！白衣的，就在那廊下飘，还、还有哭声，从井里传来的！我都听见了！裴大人，你信我！这府里不能待了，真的不能待了！”
萧煜几乎快哭出来，“你知道的，我最怕这玩意了。”
“殿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裴修衍面无表情地安慰。
萧煜猛地一哆嗦，眼神惊恐地四下打量，，脱口而出“那、那我要是有亏心事呢？”
裴修衍眉梢微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萧煜咽了口唾沫，脸上挣扎之色更浓。
但他现在被禁足，好不容易裴修衍来了......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裴大人，你、你跟我来。”
裴修衍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跟着他进了内室。
关上门，萧煜打量了一圈四周，还是有些害怕，“我、我这段时间，觉得有些不对。”
“哪不对？” 裴修衍顺着萧煜惊恐游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房间，最终停在了上方的房梁处，随口答道。
萧煜还在努力分析，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从前我也不是没犯过事，可是父皇顶多斥责几句，从来没像这次这样，直接把我禁足！”
裴修衍语气没什么起伏，“所以？”
“我觉得，”萧煜凑近了些，“父皇是因为皇叔，迁怒了我！”
这话倒是歪打正着。
裴修衍不着痕迹地握上了腰间的剑柄，想着太子殿下应该不介意，他日后有一个失心疯的皇弟。
“是吗？”
“因为皇叔一向待我亲厚啊，”萧煜一脸‘这难道不明显吗’的表情看着裴修衍，“裴大人你不觉得吗？”
裴修衍盯着他随着话语不停晃动的后脑勺，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可是陛下以前也知晓此事，并未过多干涉。”
他话锋微转，带着审视，“何况，你觉得，王爷犯了什么事？能叫陛下如此动怒？”
接着，就见萧煜压低了声音，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字一顿道，“我猜，皇叔可能要造反！”
“......”
算了，他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萧煜逻辑已经自洽，“皇叔想要造反，但他没有儿子啊，就算抢到了皇位，将来传给谁？所以......”
“殿下，”裴修衍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且不论王爷是否真有此意，这与你府中闹鬼，有何关联？”
“裴大人！你忘了前阵子皇叔送我的那几个江南女子吗？”萧煜声音激动，“父皇定然是觉着皇叔与我往来过密，心中不悦，又不好明着发作皇叔，便迁怒于她们，将她们给处死了！”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虚空，“如今我这府里就闹鬼，还是白衣女鬼！定是她们的冤魂！她们不敢去找父皇，也不敢去找皇叔，就只能来找我！怪我当日没有护住她们，来找我索命了！”
裴修衍听着他这番哭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宋枝。
若不是宋枝拿着那桩娃娃亲的名头找上京城，说不定也成了那些女子中的一员。
这么一想，裴修衍冷声道，“这么说的话，殿下也算活该。”
萧煜正哭得投入，被他这话噎住，不禁委屈道，“裴大人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他抽噎着，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我就是好色了一些......”
裴修衍被他哭得额角青筋直跳，揉了揉眉心，“所以殿下打算如何？这府邸，你定然是不肯再住了。”
“当然不能住了！”萧煜猛地摇头，“皇宫不行，父皇正在气头上，皇叔那......更不行！”
他名正言顺的皇子做的好好的，可不想去做那掉脑袋的事。
忽然，他眼睛一亮，““有了！我去东宫！我要去找皇兄！”
“臣这便送您过去。”裴修衍松了一口气。
到东宫时，已是深夜。
殿内灯火通明，太子萧屹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吵醒，只披了件外袍，墨发未束，脸上却依旧带着温润和煦的笑容。
他耐心听完裴修衍言简意赅的禀报。
听到萧煜受惊，觉得府中不安，想来东宫借住几日避避时，还关切地看了一旁缩着脖子的萧煜一眼。
太子温声道，“既然觉得东宫安稳，那便在此好生住下，既是禁足，在哪不是禁？”
他转而看向裴修衍，“深更半夜，有劳裴大人奔波这一趟了。”
裴修衍微微颔首，“殿下客气，分内之事。”